什么是时间?对这一问题的不同回答,泄露的只不过是回答者的身份和价值倾向,而不会是时间的唯一本质。物理时间连续、绵延、匀速、不可切割、单向、不可逆、一次性,诸如此类。但心理时间完全不同了,它不连续、有快慢、可停顿、可逆、双向、重复、重叠,诸如此类。简单说吧,功利主义者强调物理时间,所谓“少状不努力,老大徒悲伤”啊,“时间就是金钱”啊,狭隘地把时间换算成各种收益与回报;审美主义者强调心理时间,他们热衷于内心感受、回忆、幻想、无谓损耗、虚拟世界。我坚决站在审美主义者这一边!我讨厌时间功利主义者!当“时间就是金钱”时,穷人就只能怪自己没有出售他的时间,啊,对不起,我无意谈论经济制度和社会问题。对不起,有点枯燥,先让我把话说完,我保证这是唯一的一次意外离题:如果时间不过是我们换取生活资料的“成本”而不再是生存本身的最主要形态,它就将同地球能源一样被迅速开采完毕。人们现在普遍抱怨“时间过得真快”的原因是。时间被榨得所剩无几,即便如此,人们抱怨的依然是外在的时间不够用,却没意识到被榨干的其实就是人们的生存形态自身。一个虚度光阴的人有负罪感吗,一个没有把自己的时间卖出好价钱的人有自卑感吗,一个透支了时间的人有成就感吗?等等等等,还是把问题搁置起来吧。总之,对时间即金钱的“拜物教解释”,纯粹是一种欺骗和蛊惑,它不但掩盖了人与人的现实经济关系和权力压制关系,而且遮蔽了时间对自然生存的唯一重要性。
1997年年底,叶兆言从南京打来电话,江苏美术出版社计划出一套“老城市”,他提名由我写老上海。我说我对老上海不熟啊。叶兆言说:熟的人很多,太熟了会摆谱,你感觉好,有点隔,有点距离,写出来肯定与众不同。我答应了。1998年3月,顾华明拿来几百张老上海照片,从上海图书馆和南京第二历史档案馆翻拍的,在我家大餐台上堆成一座小山,说让我写作时用来参考。我再次晕眩了。全是黑白照片,朦雾一般,时间深处的微弱影像,一些不知出处的踪迹,轮廓正在消失,顽强地、暖昧的、淡漠而不自主,它们被多次拷贝,似乎已经习惯,并耐心等待着,等待一切对它们发生兴趣的浏览者,还有一些因某种特殊职业原因而屏息凝视它们的图像恋尸癖:历史学家、作家、画家,以及某些莫明其妙的人。第二年夏天,《老上海:已逝的时光》写完。10月,书就出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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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理群
那些消失在风中的历史碎片……然而,生命即“未完成”,希望也即在于“未完成”。
——黄子平
当时间过去,一十个都沉甸甸的。青春不再,往事历历。何以解忧,唯有琐记。
——陈村
作为八十年代重要的文学批评家,吴亮的“私人记忆”填补了公共记忆的历史空白。
——朱大可
惊人的记忆力,丰富的细节再现,风格鲜明的抒情性,强烈的论辩风格,对无法忘怀的年代的深切检讨。
——孙甘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