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人声渐渐多起来，跑步的，散步的，晨练的，客厅里传来父亲的脚步声。听他走进厨房，开了水龙头……他是要烧水泡茶。泡茶是父亲生活中的头等大事。
吃了早饭便上街，第一个欲望是同路人讲成都话。但更大的愿望则是听别人讲这一中国西南官话，其亲切感绝不是因为我多时的期望而臆想出来的。记得曾经在一本外国的旅游书上读到：“成都方言为中国最大方言之一，其使用范围为四川、云南、贵州、湖北等地区。”想到这偌大地区人口之众就知道这语言的力量了。中国文化是现今世界上唯一仍富于生命力的古文化。古埃及、古希腊、古印度、古巴比伦，都早已经被冠以“古代文明”，意即作古，唯有中华文化既古老又一脉贯通至今天。文化贯通历史如果没有语言的承载，其情形是不可想象的。
上午是自由市场最繁忙的时间。买的、卖的吵成一片，讨价还价声荡漾在整条街道。菜市的蔬菜品种之多为我的想象和回忆所不逮，肉市上，从猪皮到猪肠子、猪蹄子，禽蛋市场上更是热闹，土鸡、土鸡蛋比洋鸡、洋鸡蛋要贵得多，但也更多买主。花市鸟市的板眼更多，一盆“六月雪”才端出来，有人出一百二十元买走了，白色的荷花才一元钱一朵！那边的画眉要十五元一只，小鹦鹉一对带笼子三十元就可以成交。街角处有人在卖狗，出生不久的小狗，说是“藏狮子，母的，六七个月就可以配种。八百元，不少。”观者中有人哼了一声，说，六七个月就配种，造孽。
新房子多了，马路也宽了，空间也似更大了，人的行动也更加自由了，但大街上不时有任意掉头倒车的，行人不走斑马线横穿马路的，随意高声叫喊买卖的，甚至随地吐痰、扔垃圾的。茶铺里除了喝茶，可以随便抽烟，餐厅里？那更要抽烟了，饭前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成都人非常懂得如何享受生活，如何自由自在地享受生活，说成都人是生活艺术的大师，恐怕不算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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