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后,坐载重汽车向清华园车站出发。沿途道路太坏,颠簸得心跳身痛。因为坐得高,绿榆树枝,时时扑面打来,一不小心,不低头,便会被打得痛极。八时十二分,上平绥车,向西走,渐入佳境。左边是平原,麦田花畦,色彩方整若图案。右边,大山峙立,峰尖峻若齿,色极青翠。白云环绕半山,益增幻趣。绝似大幅工笔的青绿山水图。天阴,欲雨未雨。道旁大石巨崖棋布罗立,而小树散缀于岩间,益显其细弱可怜。沿途马樱花树最多,树尖即在车窗之下,绿衣红饰,楚楚有致。九时半,到南口。车停得很久。下去买了一筐桃子,总有一百多个,价仅二角。味极甜美。果贩们抢着叫卖,以脱手卖出为幸,据说获利极少。过南口,车即上山。溪水清冽,铮淙有声。过了几个山洞,山势险甚。在青龙桥站停了一会。又过山洞,经八达岭下,即入大平原。俨然换一天地。山势平衍若土阜,绿得可爱。长城如在车下。回顾八达岭一带,则山皆壁立,岐削不可攀援。长城蜿蜒卧于山顶,雉堞相望。山下则堡垒形的烽火台连绵不断。昔日的国防,是这样的设备周密,今已一无所用了。长城一线已不能阻限敌人铁骑的蹂躏了!
十一时四十五分到康庄。这是一个很大的车站,待运的货物堆积得极多。有许多山羊,装在牲畜车上,当是从西边运来的。十二时二十五分,过怀来,山势又险峻起来。山色黄绿相间,斑斓若虎皮纹,白云若断若连的懒散地拥抱于山腰。太阳光从云隙中射下,一缕一缕的,映照山上,益显得彩色的幻变不居。
下午一时余,到土木堡。此地即明英宗被也先所俘处,侍臣及兵士们死难者极多。闻有大墓一,今已不知所在。有显忠祠一,祀死难诸臣的,今尚在堡内。我们下车,预备在此处停留数小时。堡离车站数里;在田垄间走着。进沛津门,即入堡。房屋构造,道路情形,已和“关内”不同。大街极窄小,满是泥泞,不堪下足,除小毛驴外,似无其他代步物。街下有“岁进士”和“选元”的匾额,初不知所指,后读题字,始知前者为“岁贡生”,后者为“选拔贡生”。商店很少,有所谓“孟尝君子之店”者,即为旅馆。门上又悬“好大豆腐”的招记,后又数见此招记,似居民食物主要品即为豆腐。到显忠祠,房屋破败不堪,明碑也鲜存者。此祠立于景泰间,至万历时焚于火,清初又毁于兵。康熙五十六年(1717)雷有乾等重建之。嘉庆间又加重修。祠后,辟屋祠文昌帝君,壁上画天聋、地哑像,乔模作态,幽默可喜。三时半,回到车站,四时又上车西去。六时二十分到下花园车站,这个地方,辽代的遗迹颇多,惜未及下车。鸡鸣山远峙于左,洋河浊浪滔滔,车即沿河而走。右有一峰孤耸,若废垒,四无依傍,拔地数十丈,色若焦煤,是一奇景。一路上都是稻田,大有江南的风光。六时五十五分到辛庄子,溯河而上,洋河之水,势极湍急,奔流而下,潺潺之声满耳。堤岸皆方石所筑,极齐整,间亦有已被冲刷坏了的。对山一带,自山腰以下,皆是黄色,风力吹积之痕迹,宛然可见。漠外的沙碛,第一次睹得一斑。山色本来是绿的;有了黄沙的烘托,觉得幽暗,更显出暗绿。柳树极多,极目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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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英
我能不难过吗?我难过的不只是因为我失去了一个良师益友,我难过的是我们中国文艺界少了一个勇往直前的战士。
——冰心
郑振铎本来是个最好的杂志编辑者,转入考古,就成了中国古文学鉴定剔别的人。按理而论,学者是该不会写文章的,但他的散文,却也富有着细腻的风光。且取他的叙别离之苦的文字,来和冰心的一比,就可以见得一个是男性的,一个是女性的了。大约此后,他在这一方面总还有着惊人的长进,因为他的素养,他的经验,都已经积到了百分之百的缘故。
——郁达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