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 嫌我话多,叫我杂嘴子。
最先叫我杂嘴子的是黑三。他是个木匠。他和他的儿子们像老鼠一样,把一根又一根带皮的圆木从他家的大门里叨进去,在院子里没日没夜地啃,把它们弄成门窗或者桌椅或者箱子柜子,有时,也会弄成一口棺材。我妈说黑三的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黑三的几个儿子也跟着他爸学,看样子还要往下传。
那天,我看黑三做活,看着看着,嘴痒痒了。
“三爷,你家的木头哪来的?”我说。
“买的么。”黑三说。
“我听村长在喇叭里说,水渠岸上的树让人偷了,我看你和二叔在水渠岸上转悠过几回,怕是偷来的?”黑三把脖子拧过来,脸上像抹了一层酱。
“去,去,”黑三说,“你这熊娃咋是个杂嘴子,挣着挣着说话。”吉祥村的人把憋屎憋尿屙不下硬使劲叫挣。
后来,黑三到处给人说,张清林家的二窝子是杂嘴子,话比屎还多。后来,有人见了我就叫杂嘴子。我把两只贼圆的眼睛扑闪了半晌,然后撒腿往家里跑。
“妈!他们叫我杂嘴子!”我对我妈喊叫着。
“谁叫你往谁脸上吐。”我妈王玉梅给我这么说。
我真吐了几次,但不管用。
“妈,我吐了,可他们还叫!’’我给我妈说。
我妈把手攥在围裙里看了一会儿天。我妈说叫就叫巴掌捂不住众人嘴,谁让你老多嘴多舌?让他们叫去,杂嘴子就杂嘴子,杂嘴子又不是三只手不丢人。
就这么,我成了杂嘴子。
我妈不管,我也就不管了。其实听惯了并不刺耳。我依然爱说话,想说的时候嘴就痒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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