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广平府山水孕英雄
花拳柳夜深盗拳谱
太行山向着那有如大海一样平坦的、呈弧形的地平线伸展开去,大地上显现出一抹淡蓝色山丘的轮廓,它又像一个秀丽女人,带着数不清的曲线,悠然自得地在各种走向上蜿蜒、伸展。在纤细的山脚则有一条滏河,它就像一个性子暴躁的男人,一发脾气,滚滚而下的河水便会溢出两岸,伸展到北岸的一座古城里。这座被包围在一片密密的蒲苇之中的古城,就是广平府。
中国著名的杨氏太极拳创始人杨露禅就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里。
广平府人杰地灵,人才济济。这里的山光水色孕育出唐代诗人司空曙、元朝丞相王碧、明代文人申凫盟、著名书法家张盖等。“看蓬门秋草,年年破巷;疏窗细雨,夜夜孤灯。难道天公,还箝恨口,不许长吁一两声?”的郑板桥也曾住在城北莲亭清晖书院,依恋不肯离去。著名书法家方观承辞去直隶总督后栖身此处讲学,还留下“稻引千畦苇岸通,行来襟袖满荷风”的清丽诗句。
清朝道光年间,广平府城南关住着一户人家,主人姓杨,名福魁,字露禅,养有三子,名凤侯、班侯、健侯。杨露禅因家境贫寒,以卖煤土为生。广平府城居民甚多,城周围全是水洼芦苇,所用煤土须到离城五里大堤之外去挖。杨露禅虽生得孱弱,但气力过人,他推的独轮木车一趟少不了八百斤,一车煤土足够半道街使用。因此,得了“半道街”和“八百斤”的雅号。
广平府城里西大街有一家药店,名叫太和堂,是河南温县陈家沟人陈德瑚开的,几个伙计也都是陈家沟人。陈掌柜人缘不错,伙计们也很和气,远近到太和堂求药的人很多,店堂里人来人往,生意兴隆。
杨露禅从小爱好武术,小时候曾跟一位叫刘立功的武师学习长拳十段锦,身上也有些功夫。他听邻人传言,太和堂里的掌柜和伙计都暗地练一种太极拳,可这太极拳到底是啥玩意,谁也没见过。而太和堂店门早晚总是紧紧关闭,尽管人们留心,也无法探出个究竟。白日店门洞开,陈掌柜笑吟吟,端一杆旱烟袋,忙里忙外,伙计们衣着齐整,喝三幺四,笑脸相迎,笑脸相送。
这一天,杨露禅卖完了最后一车煤土,看着天色还早,便又推车来到五里大堤之外,满满推回一车煤土。
第二天一早,他便推车来到太和堂药店门前,叫门,店伙计见是卖煤土的杨露禅,也没介意,开门让他进来。杨露禅将车子推进庭院,一边卸煤土,一边用眼睛瞟着四周。只见庭院内没有刀枪棍棒,只有几个小伙计在一边练拳,那架式软绵绵如在河里摸泥鳅。杨露禅看了暗自好笑,心想:“如此摸泥鳅之术,算得什么拳术?”卸完煤土,他便匆匆出店。以后再有邻人谈论太极拳如何如何,杨露禅只是付之一笑。
这一天,杨露禅又推着煤车路过太和堂前,只见药店挤满了许多看热闹的人。杨露禅放下煤车,挤上前去,只见一个虬髯大汉,短粗的牛脖子,一双像马眼似的白眼,正在跟陈掌柜吵嚷,他的旁边是一个金黄头发的洋人。那洋人脑门上布满褶皱,鼻尖肥大,顶着一颗满着血筋的肉瘤;身着一条栗色粗呢裤,用银箍在膝盖下面扣紧,上身穿一件方襟闪光丝绒背心,外面罩一件宽大的栗色外套,戴一条黑领带,一顶阔边帽子,手提一根文明棍,嘴里叼着一支雪茄。人们像欣赏动物一样上下打量着这个洋人。
虬髯大汉说:“掌柜的,这位洋人要卖给你们鸦片,懂不懂?这种鸦片可是好东西,一抽起来,浑身上下都舒服,腾云驾雾一样,能驾云成仙。在广州,能卖大价钱呢……”
杨露禅望去,见柜台上放着两只箱子,那洋人一手扶着箱子,一手拄着文明棍,得意洋洋地晃来晃去。
陈掌柜不紧不慢地说:“这种洋玩意,我听说过,人吸了它后,浑身上下没劲儿,骨头像散了架,做工的不愿做工,务农的不愿务农,害人哟!”
虬髯大汉听了,脸上白一块、红一块,骂道:“老东西,你别不识抬举,这位洋大人可是天津卫一跺脚乱颤悠的人物,连官府都怕他几分,这鸦片烟,你是买也得买,不买也得买!拿五千两银子出来!”
陈掌柜正色道:“做买卖的,愿买,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不愿买,各投所好,各行其路,你这不是欺行霸市吗?!”
虬髯大汉听了,挽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青虎纹,骂道:“你这老东西,不识相,谁不知道我雄县柳!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说着飞起一脚,将柜台踢了一个大洞。众伙计正要上前,被陈掌柜拦住,陈掌柜厉声喝道:“柳腾蛟,你休要撒野!”
柳腾蛟一听,狰狞地笑道:“你还算识得大爷的名姓。”说着,抄起旁边柜台上的一个药包朝陈掌柜击去。
只见陈掌柜一闪脸,一扬手,便将药包接在手中,随即轻轻一推,那药包直照着柳腾蛟脸上飞去,立刻在他脸上开了花。
柳腾蛟一怔,蹭地一个箭步蹿过去,举手便打。旁边一个伙计不慌不忙,用手轻轻一拨,柳腾蛟便身不由己,倒退几步,跌倒在地。
柳腾蛟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直扑那个伙计。那伙计只一搭手,便将他抛至街心,久久不能起身。
杨露禅在一旁看了,不禁称赞:“真是神技,太极拳名不虚传!”
洋人见柳腾蛟吃了亏,立刻冲了上来,扬起文明棍朝陈掌柜击来。陈掌柜一伸手,文明棍便断了一截;又一伸手,文明棍又断了一截;再一伸手,洋人手中只剩一根棍柄。
洋人一见,气得“嗷嗷”叫着奔了出去,柳腾蛟尾随洋人狼狈逃去。
陈掌柜指着洋人留下的箱子,对伙计们说:“把这害人的鸦片,统统烧掉!”
伙计们把两箱鸦片抬到街心,一个伙计举着一支火炬,将鸦片箱点燃,烈焰腾起,众人齐声叫好。
人们簇拥着陈掌柜,齐声称赞。一个伙计挤上前,说:“师傅,洋人不会甘心的!”
陈掌柜笑了笑,说:“咱不怕他们,伙计们,照常营业!”
此时,杨露禅挤上前去,对陈掌柜道:“陈先生,我想跟您学太极拳。”
陈掌柜不以为然地说:“没啥可学的,雕虫小技。”说完,回堂后去了。
杨露禅回到家里,坐卧不宁。妻子给他端来荷包蛋,他也吃不下。他喜欢的二子班侯缠他,他也没有心思。他恨不得马上投到太和堂,拜师学艺,思来想去,他想出一个办法。
杨露禅还像往日那样,每天按时到太和堂送煤,卸了煤便走。陈掌柜给钱,杨露禅说什么也不收。他总是说:“以后再说吧。”
一连过了几个月,杨露禅依然分文不取。
这一天,杨露禅又来到陈掌柜房中,陈掌柜缓缓叹道:“你学拳心切,这我理解。可是我不能不告诉你,这太极拳有个规矩,是不传外姓人的。”
“那我改个姓。”杨露禅痴痴地说。
陈掌柜叹了口气:“可是家谱上没有你这一号呀。”
杨露禅失望地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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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宝瑞令人可钦可佩。
——香港著名武侠小说作家金庸
张宝瑞的小说是够得上用坚实二字来形容的,尤其在“武”这方面。他写的是名副其实的武侠小说。
武侠小说用简单的算式表示,即:武+侠+小说。必须三者结合,才能名实相符。张宝瑞的小说,其最大的特色就是有关武术的描写,写董海川与铁佛法师谈论武术,对各门各派的拳脚功夫如数家珍。张宝瑞的小说有侠,无须待我来说。他那两部代表作的主角——张长桢与董海川,本来就是有许多行侠仗义事迹在民间流传的真实人物。
——香港著名武侠小说作家梁羽生
在传统的文学境界里,武侠小说一直就占着举足轻重的重要地位,实为广大读者群众所喜爱阅读。“武侠”二字,“武”——尚武的精神,“侠”——伟大的同情。一部好的武侠小说,是应该在这样的一个范畴之内尽情创作与发挥。
张宝瑞的武侠小说情真意实,质朴无华。书中人物、门派、掌故之交代,多为确有其人,果有其门,真有其事。读来倍感亲切,不忍释卷;易古而今,真仿佛四邻周遭发生之事,不失为武侠小说别开生面之作。这样为保留中华武学文化精华的执著热情,诚是不易而难能可贵。
——美国著名华裔武侠小说作家萧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