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生辰之行
清寒冷筑如今已不似多年来给武林中人的霸道印象。自从武林盟主柳卿陌消失,那一场复仇般的闹剧,也只留在了几个当事人心中。远离中原的东瀛,那曾经,从指尖流逝的,爱恨情仇。孰是孰非,如今已经说不清了。只徒留,曾经的痴缠、曾经的亏欠,以及那一段三王鼎立至今未果的姻缘。墨玉公子萧洛璧、清冷少侠寒子凉,以及有公子世无双之名的谦谦君子柳莫行,每一个都是武林中不可多得的英才。三个人,眉眼心间,唯一个她。天下第一庄若水山庄少庄主,赫连皙。两年来,赫连皙与三人的情缘纠葛,看在局外人眼中,是武林三位年少有为的公子竞相追求;殊不知,一个青梅竹马的柳莫行,一个外域所来的神秘男子萧洛璧,还有当年赫连皙与之举行婚礼却未完成的寒子凉,他们四人之间,根本不是简单的男欢女爱所能形容。
赫连皙的心,至今,念自如昔。两年了。外传的武林盟主之子柳莫行和武林盟主亲子寒子凉,师兄弟二人回到了清寒冷筑居住。因为二人喜好清净的性子,大多仆役都已遣散,只留下寥寥数人照顾起居和这偌大的岛屿庄园。武林盟主在武林中消失。多少人企图打听,多少人好奇而观望,都在无人呼应中冷却。武林是健忘的武林。武林是强者的武林。“莫行……”清寒冷筑,这时秋意正浓。寒子凉一袭儒雅的长衫,负着一手,边招呼边去推动柳莫行的房门。说起礼数是大大的不合,然而以他二人的交情,却也无伤大雅。
只不过,门内并无翩翩公子起身相迎,反是人去楼空,一室空寂。这……怕又是先他一步出门了吧。自他们一行人出海归来已两月有余,严酷的烈日已然转凉,入了落叶萧萧的节气。许是他这清寒冷筑听起来沾染寒气的缘故,越发留不住归人。不说借住在赫连家的萧洛璧从未到访,就是跟他兄弟一场的柳莫行也不时得空就往若水山庄跑。当然面子上的事情柳莫行是不会落下,也几次询问过他可要同往。可萧洛璧、柳莫行这兄弟二人,一个客居,一个访故,都不像他那样要找种种借口才能安心踏入若水山庄的大门。面对柳莫行的邀约,他也只得硬着头皮婉拒。坦言自己去拜访若水山庄是为了制造机会迎娶少庄主赫连皙?虽然实质上已然求婚多次,寒子凉还是抹不开面子坦诚这个事实。若水山庄的庄主赫连兆影,虽已在近年前那场风波之后成为实至名归的武林盟主,却一改从前盟主对武林事务的诸多干预,仍保留着原先的风格,乐善好施,广结善缘,客迎四方。当然,德行、仁义、公理,还是若水山庄秉持的原则。只不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武林中真正需要武林盟主主持公道的事务,照实来说并不太多。因而寒子凉能以武林事务为由叨扰若水山庄的机会也不是常有。
今天却是个拜访若水山庄的好日子。寒子凉一派正经颜色,正经八百地递了拜帖,跟盟主一番寒暄客套之后切入正题,口口声声说是商讨最近武林中崛起的新兴门派与老门派问发生多起磕碰的处置方式,其实想的却是那特殊的日子愈发近了,自己却多日没有见到佳人的真容,心下一早就长了草,巴不得立刻脱身。赫连兆影跟原来的武林盟主虽是同门,行为处事却大为不同,并无半分对武林的控制欲,对那些无伤大雅的小争端反而乐得作壁上观,并不喜欢多加干预。他对这几个孩子的事又怎么会不了解,无论是柳莫行与爱女的两小无猜,还是借住在此,常拉着爱女游玩的萧洛璧,乃至前武林盟主之子寒子凉本是爱女未婚夫却因为那场风波而主动退婚一事,他心知肚明,亦给孩子们完全自主的空间。爱谁,是谁的朋友,要跟谁在一起,本就只有当事人才最清楚。其他人,微笑着,旁观足矣。因此,话题刚打住,赫连兆影就打趣道:“莫行那孩子都来了个把时辰了,难为你还能跟我坐得住。”寒子凉其实架势摆得十足,焦躁之情根本不形于色,现在被长辈这样一说以为自己的不耐露在了脸上,脸上便立刻露出羞愧的神情,“伯父这是哪里话……”赫连兆影露出促狭的一笑,“好了好了,你还是个年轻人,也别满脑子的武林正道,还是快上后头去跟他们几个玩儿吧。”
这个笑容里的玩笑味道简直跟他女儿十足相像,于是寒子凉在这对父女面前只得无一例外地丢盔弃甲慌慌而逃。竹林,石桥,小河流水。这分景致以及记忆中的绝色容颜都不曾因为时间而改变分毫。赫连皙伏在藤椅的扶手上侧过头来,用她那仍是三分玩味七分甜意的声调开口,“寒公子,真是稀客。”用字遣词清冷客套,虽然语调愉悦。话虽如此,凉亭里的三个人对于寒子凉的来访,其实都了然于心,没有半分意外。亭中,桌子对面面向门口而坐的柳莫行含笑抬起头,翩翩公子的那种风华清明,多年来不见丝毫违和。看着如今的他,没有人能想到两年前他为寒子凉演的那一场绝情犀利的苦肉戏、离间戏,感觉多么遥远。柳莫行招呼寒子凉落座,仿佛一直在等他,顺手再斟上一杯热茶,茶具果然有他的一份。背对寒子凉的萧洛璧倒没有特意回头打招呼,状似专注于桌上的棋局,却一边落子一边大放调侃之词,“寒大侠此等正义之师投帖拜会,这会儿不在前厅与盟主大人高谈阔论,却跑来女眷居住的后院做什么?”这萧洛璧不知是不是在介怀寒子凉跟赫连皙那次大张旗鼓的婚礼,对他格外的嘴坏。寒子凉当然不好意思说是赫连兆影亲口叫他过来,只好接过茶杯妄图以喝茶来掩饰。可惜被赫连皙一个不怀好意的眼神飘来,立刻呛了一口,面色通红地咳了起来。他们相识了这么久,她的脾性他倒也摸得清晰。明明就是一副清雅风华的绝美,却偏爱对他烟视媚行,三分温柔七分甜蜜地魅惑。她一直如此未曾变化,就如他始终独独对她没有丝毫的办法与脾气。赫连皙这才开口,名义上替寒子凉解围,实则心满意足地看他那口气继续顺不过来,“寒公子对我这个没过成门的妻子已经够冷淡了,十天半月能来打个照面就不错了,谁还会有闲心说他假公济私呢?”想到在一起这么久了,就不得不佩服寒子凉的坚持。他怎么就能在一次又一次的挑衅调笑中坚持这样的反应,完全不曾稍稍变得圆滑一点呢?不过,这就是他的可爱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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