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娃,你来了。” “是的,太后。” 四年已过,端仁太后还是当初的模样,安然、祥和。她面前缓缓而来 的女孩却已不是当年的瘦弱模样。 她的眉目已然长开,黛眉红唇,白肌如雪,淡淡流光在脸上笼罩,虽 还有 未完全长开的稚气,却也浮显了倾城之色。唯一不变的就是她那双眸,清 澈无 物,没有一丝温度。 娃娃走至太后身侧,半跪下,双手开始按捏太后的双膝。她的力度刚 好,太后甚是舒服,微微笑道:“娃娃,哀家的腿一日离了你就不愿走了 哟。” “那娃娃就每日给太后按捏。” “只要太后活着,娃娃活着。”娃娃又补了一句,她的脸上也挂着淡 淡的 笑,像个正常的十岁孩子一样的纯真笑容。她知道她的话是犯了大不敬的 ,可 她仍不觉得不妥,因为,那个可以治她罪的人喜欢听、愿意听。 果然,太后越发欢喜:“好,只要我们活着。” 娃娃低下头继续按捏着,她眼角的余光看见太后掌心的红晕,一抹一 抹地弥漫整个掌心,她知道,毒气又深入了,而太后竟也自己看起了掌心 。 “十年了。” “是。”娃娃停手,跪在那里,眼眸晶亮却没有波澜。 “娃娃,我们该回去了。” 太后拉下长袖,将掌心藏于袖里,她扶住娃娃的后背,缓缓起身,脸 上的 气色毫无异样,只有一直为她诊治的刘太医和随在身侧的娃娃及赵和知道 她身 重剧毒,这是一种可以让人安然死去、毫无痛楚的剧毒,唤作“十年轮回 ”。 胭脂般的红晕会在十年里蔓延至全身,直至脸颊,那时便是归去之时。这 些年 刘太医用尽了法子,也用遍了灵丹妙药,可是谁也不知道,那胭脂红会在 十年 后的哪一目爬上太后的脸颊。 “娃娃,我们得回去。”太后语气坚定,像是做了什么决定。 “是的,太后。”娃娃也慢慢站起,她缓缓展颜,稚气的脸上是明朗 的笑。 晚膳时间,太后身边的太监总管赵和给方丈传去了太后懿旨:“本月 初七,起程回宫。” 而御林军信使,也将同一道懿旨快马加急,送往奉安国都——朝阳城 。 陶源宫御书苑内,所有侍女都退到了殿外,偌大的殿内只有太监照喜 一人 侍立,国主陶君赢双目看着那道太后归来的懿旨,素日里慵懒和气的神色 全然 退去,淡然的双眸也变得凌厉。 “所有人都说,太后当年突然离宫是因为身中剧毒,是吗?”陶君赢 端起茶碗,搁置唇边轻轻吹气。 “奴才不敢妄言。”照喜跪地,深深低首。 “起吧,孤不过说说闲话。”陶君赢饮口茶,眉头轻蹙。 “是。”照喜起身,仍侍立一边。 “外面还传了些什么?” “回王上,还是前几年的旧话,”照喜顿了顿,声音多了几分小心, “传言太后娘娘身中剧毒,前往宗南山是为寻名医解毒,此番突然归来, 怕 是——” “怕是什么?”陶君赢面不改色,似笑非笑。 “怕是毒气攻心,已经撑不住了。” “啪。”茶碗落地,陶君赢眯眼一笑。 “奴才该死。”照喜直直跪地,面色的惶恐直达心底,他是真的害怕 ,因 为他深知这个一直温和谦谦的君王真正的脾性,他埋藏得越深、越久,就 越可怕。 “与你何干?起吧。”陶君赢朗朗一笑,照喜身子抖了抖,缓缓起身 :“奴才谢王上。” “所有人都说,倘若没有了太后,孤的江山便岌岌可危了。是吗?” 陶君赢似笑非笑。 “回王上,这奉安国内,只要王上没有开口,任凭那些人说烂了嘴, 也不过是一句空话。”照喜小心翼翼,呼吸也变得轻微。 “空话吗?” “罢了,把这些收拾了吧。”陶君赢偏了偏头,凌厉的双眼又恢复了 柔和的模样。 “是,奴才遵旨。”照喜偷偷拭去了手心里的冷汗,缓缓蹲下,收拾 着那一地的凌乱。 相比陶源宫的安静,凤仪宫就热闹得多了,偌大的正殿内聚满了各怀 心思的妃嫔,王后李玉儿端坐在首座,一杯茶尝了数口还是八分满。 “诸位妹妹前来,想必是为了太后回宫之事吧。”李玉儿微笑的目光 拂过下首各有姿态的容颜,声音端雅悠然。 没有人应声,本来窃窃私语的气氛一下子静了下来,坐着的、立着的 ,都谨慎地微微低下了头。 “太后离宫四年,此番回来静修,我们自是要准备妥当,万万不可有 所怠 慢,更不能扰了太后的修行,诸位妹妹以为呢?”李玉儿依旧微笑,手里 的茶 碗纹丝不动。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