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脸的陪娘看得一点没错,拦道的正是白风寨的人,他们不是寨中的山民,实实在在是唐景的部下。原本在山的另一条路口要截袭县城官家运往州城的税粮,但消息不确,苦等了一日未见踪影,气急败坏地撤下来议论着白风寨近期的运气不佳全是殒了压寨夫人所致,痛惜着美貌的夫人什么都长得好,就是鼻梁上有一颗痣坏了她的声名。为什么平日荡秋千她能荡得与梁齐平而未失手,偏在七月十六日寨主的生日,那么多人聚集在大场上赛秋千,她竟要争那个第一呢?为什么在荡到与梁欲平的时候,众人一哇声叫好,她的宽大的丝绸裤子就断了系带脱溜下来,使在场的人都看见了不该看到的部位呢?寨主从不忌讳自己的杀人抢劫,当他把大批的粮食衣物分给寨中山民时告诉说这是我们应该有的,甚至会从褡裢中掏出一颗血淋淋的人头讲明这是官府×和豪富×,但他却是不能允许在他的辖地有什么违了人伦的事体。他扬起枪来一个脆响击中了秋千上的夫人,血在蓝天上洒开,几乎把白云都要染红,美貌的夫人就从秋千上掉下来。他第一个走近去,将她的裤子为她穿好,系紧了裤带,在脱下自己的外衣再一次覆盖了夫人的下体后,因惯性还在摆动的秋千踏板磕中了他的后脑勺。
现在,他们停下来,挡住了去路,或许是心情不好而听到欢乐的唢呐而觉愤怒,或许是看见了接亲的队伍抬背了花花绿绿的丰富的嫁妆而生出贪婪,他们决定要逞威风了。此一时的山峁,因地壳的变动岩石裸露把层次竖起,形成一块一块零乱的黑点,云雾弥漫在山之沟壑,只将细路经过的这个瘦硬峁梁衬得像射过的一道光线。接亲的队列自是乱了,但仍强装叫喊:
“大天白日抢劫吗?这可是鸡公寨的柳掌柜家的!”
拦道者听了,脸上露出笑容来,几乎是很潇洒地坐下来,脱下鞋倒其中的垫脚沙石了,有一个便以手做小动作向接亲人招呼,食指一勾一勾地,说:“过来,过来呀,让我听听柳家的源头有多大的?”
接亲的人没有过去,却还在说:“鸡公寨的八条沟都是柳家的,掌柜的小舅子在州城有官座的,今日柳家少爷成亲,大爷们是不是也去坐坐席面啊!”
那人说:“柳家是大掌柜那就好了,我们没工夫去坐席,可想这一点嫁妆柳家是不稀罕的吧?!”
后生们彻底是慌了,他们拿眼睛睃视四周,峁梁之外,坡陡岩仄,下意识地摸摸脑袋,将背负的箱、柜、被褥、枕头都放下来,准备作鸟兽散了。麻脸的陪娘却是勇敢的女流,立即抓掉了头上的野花,一把土抹脏了脸,走过去跪下了:“大爷,这枚戒指全是赤金,送给大爷,大爷抬开腿放我们过去吧!”
陪娘伸着右手的中指,中指上有闪光的金属。
那人就走过来欲卸下戒指,但一扭头,正是藏在五魁背后的新娘探出来瞧陪娘的戒指,四目对视,新娘自然是低眼缩伏在了五魁的背后,那人就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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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识北:先锋诗人
和当下汗牛充栋的各类新潮小说相比,贾平凹的小说有点“土”,不过泥土气遮掩不住他的智慧和才华,他是一位能用土法炼出精钢的大作家。
——杨海明: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