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上台了,他坐到钢琴的前面了,大家鸦雀无声,充满了敬仰,充满了期待,甚至还有一种神秘的暗示在现场弥漫,因为,他是著名音乐家,我们都知道,他是一个Master,他今天无论演奏什么,我们都将谛听。他叫吴音,这名字听着就是和音乐有关。他用了20多年的努力,丰富了现代音乐的走向,成为世界瞩目的华裔音乐家。1980年代,他到美国留学,之后,他将音乐的有声和无声统一起来了,比如,他尝试过各种可能的音乐的创作和演奏,他把木片和铁丝放到钢琴的发音部位,甚至把钢琴全部浸到水里来弹奏,让钢琴发出一种完全不同于过去有旋律和节奏的声音。这种声音,你也可以把它们叫做音乐,也可以把它们叫做对音乐的破坏。但是,这就是音乐的发展,现在,音乐已经到了它的新阶段了,这就叫做后现代音乐,叫做新的音乐。
他坐下来,他在凝视着钢琴的那些琴键,他没有做声,也没有动作。众人期待他突然出手,他出手的动作应该如同疾风暴雨,或者像雷鸣闪电,万马奔腾。我们都知道钢琴是音乐之王,是乐器之王,小提琴是王子,小提琴可以如泣如诉,可是钢琴!只有钢琴才可以表现出大海的广阔和波涛汹涌的感觉,只有钢琴才可以发出对自然界万种声音的模仿,它复杂,激越,轻柔,甚至是你听不到的音频。钢琴的琴键在停止弹跳的时候仍旧在轻微地抖动,在这种抖动中发出的颤音,你的耳朵已经听不到了,可是,有些动物还可以听到,比如老鼠、蟑螂、蛇这些动物,甚至是潮虫,它们的听觉比我们人类发达,它们的听觉要更加敏锐,当我们向一只有着蟑螂的房间走过去的时候,我们的脚步发出的声音对于蟑螂来说,就像是地震一样。我们每走一步,我们的脚步声就如同地震的每一次的发作,然后蟑螂在你到来之前,在你发现它之前,在你打开柜子之前,早就有充分的时间可以逃之夭夭了。声音是分有声和无声的,但是这种划分,实际上是以人的尺度,以人类的听觉尺度来划分的,并不是正确的。他就是后来改变了这个想法,他发现,无声实际上就是人听不到声音而已,但是,无论是宇宙还是人类社会中,永远都存在嗡嗡声,比如我们生活中存在的白噪音,它们都是在人类的听觉之外的,是照样存在的,因此,必须要尊重噪音,因为噪音也许就是声音的本质,也许是音乐必须要正视的东西。只有噪音才是和被人类安排得中规中矩的音乐相媲美的声音。
他坐下来了,依旧在凝视着钢琴,但是,他还没有出手,我们都不知道他会如何演奏,大家屏住了呼吸,大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大家都安静得能够听到自己心里的秒针在走动的声音了,大家等待着他给他们、给我们、给你们带来一场音乐的盛宴,一场音乐的饕餮,一场音乐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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