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吧,孩子,就算爸求你了。”父亲在电话的那端几乎声泪俱下地对他说。
放下电话,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这已经是父亲今天的第三个电话了。这几日,父亲的电话打得很多,但每次谈话都是不欢而散。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在电话里头争吵、理论,但是后来,父亲改变了策略,上演苦情戏,一味地哀求。
刘宇心软,最见不得眼泪,知子莫若父,也许父亲早就知道他的软肋。于是父母轮番上阵,给他诉说这些年来他们为他所受的艰辛,一把鼻涕一把泪。他哪儿能受得了这些,真想对父母说:“你们放心,我收拾好了就回去。”但是又一想,不能就这样放弃,就这样回去他不甘心,于是又狠了心,撂下了电话。
“孩子,我们不奢求你有多大的出息,我们只希望你有一份稳定的工作,踏踏实实地生活,衣食无忧就知足了。我们家世代为农,好不容易供你读完了大学,你可不要辜负我们呀!”
父亲的话又不停地萦绕在耳际,他似乎看见父亲因为长年累月劳作而佝偻的身躯和那张刀刻般的脸,还有那焦虑的眼神。他有些动摇了。父母不指望他有多大的出息,但他却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抱负,也有自己想要的生活。
在黑暗中,他默默地坐起来,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他本来已经戒烟了,但此刻他却想抽。
夜很安静,旁边女友均匀的鼻息声显得格外清晰。刘宇给她承诺过,会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他也坚信,凭自己的努力能给她一个美好的未来。
如果他遵循父母的意愿回去的话,那只能是一个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了。因为他在家乡长大,太了解那里的生活了,倩会愿意跟他回去吗?一边是养育自己二十几年的亲生父母,一边是自己最爱的人,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黑暗中,他望着倩那恬静的脸,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早上起来觉得头痛欲裂,四肢瘫软,浑身没有一点气力,肚子却咕咕直叫。
他睁开眼,半天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躺在阿虎租的房子里,没有在大街上,但是他死活想不起来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身旁的阿虎睡得像死人一般,他摇了半天都没有一点反应,于是他起来简单地洗涮了一下,心想出去弄一点早点回来。
外面整个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路上的行人依然稀少,汽车像蜗牛一样缓慢向前移动。
他来到街上一家很小的包子店,由于以前他们经常光顾,老板还认得,像见到了老朋友一样热情地问长问短,在这寒冷的严冬让他感到些许温暖。
对于刘宇来说,天水这个地方实在是太熟悉了,几乎每一条道路都曾经留有他的足迹,每一个地方都有着不可磨灭的回忆,只是现在物是人非,离开的已离开,逝去的已逝去。
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却发生了一连串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这让刘宇更加觉得命运捉摸不透。就在这小小的城市里,一天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也不知有多少年轻的生命离开这个世界,而岁月依然不慌不忙,了无声息,不留一点痕迹。
人的一生像什么?也许就如同这飘飞的雪花,随时可以被风吹走,或者随时消融,也不留一点痕迹。
朴树撕扯着忧伤哀怨的嗓音,唱着他那首《那些花儿》,在大雪纷飞的大街上显得格外凄凉空旷。
他回到了房子,阿虎依然没有醒来。他费了大半天时间才叫醒了阿虎,阿虎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说:“我梦见小胖了!”
他一愣,说:“我也梦到了,别想了,先吃包子吧!”他拿起塑料袋里打包好的包子朝阿虎晃了晃。
“我不想吃,你自己吃吧!”说完眼睛木木地盯着屋顶,直躺在床上,也不说话。
刘宇也只是默默地吃着包子,一句话也不说。
阿虎忽然说:“我们给小胖烧点纸钱吧,也算是对小胖的纪念吧。”
“好吧!”刘宇偏过脑袋和阿虎对视了一下。
他们买了厚厚一沓冥票,阿虎问:“这些够吗?”
“差不多吧!”他也不清楚这种东西到底顶不顶钱用。
听人说给死人烧钱要在十字路口,死者的灵魂才能收到,好在天气严寒,中午没人,他们俩像做贼一样用了好大的气力才点燃。燃烧完的灰烬在空中飞舞,阿虎说:“你看,小胖已经取钱来了!”
“小胖,以后如果需要钱花,就给哥们儿托个梦言语一声,哥们儿给你多寄点,千万别客气!”阿虎一直在喃喃自语。
“安息吧,小胖,我最好的兄弟。我们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纪念你,我们永远也不会忘记你。天堂里没有骗子,也没有车来车往,但愿你再也不要受到伤害……”刘宇心里默默念着。
狂风卷着漫天的雪花从四面吹来,他们在冷清的街头瑟瑟发抖。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