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总是浮躁，浮躁得让人产生很多幻觉。幻觉是美好的，泡沫般飞上 天空。“老板来瓶可乐。” “喂，可乐杀精！” 外外坐在小卖部门口的自行车后架上。把视线从小卖部里转向了小游脸 上，目不转睛，抉择了片刻说“那算了”。距自行车两米处是一个马扎，上面是小游肥大的屁股。小卖部老板攥着本言情小说满面笑容地从里面跑了出来“要几瓶？”他 是新来的，和前任不同他更喜欢看言情小说，而他的前任则是武侠的。也许 是受前任的影响才慕名来到这里，经营这家小卖部的。“两瓶芬达。” 梧桐树下两人的影子被压缩成了两块黑色的斑点。“郁木他们怎么还不来啊？”小游拿着汽水瓶子晃来晃去，不时还溅出 一些泡沫。“不知道。他说会来的，等会吧。”外外从自行车上迈下来，坐到了小 游旁边。“你这车不上档次啊，怎么不整辆二八的？” “我可没那勇气。”两人对视着，笑着，无奈着。“听说丹哥现在跟他爸开饭店呢。” “我操，他不上学啦。” “丹哥还用上学？就人家那派头，往那一站就是一大老板，咱以后还得 跟人家混呢。”小游冲外外坏笑着，眼神中流露出最外在的神交。“跟他混个屁啊，我他妈是艺术家！” 太阳不知不觉地在它的轨道上移动着，就像火车和卫星都有着自己的轨 道一样，那人呢？ 阳光很足，外外和小游被慢慢地移出了阴凉的区域，强烈的阳光和他们 的瞳孔周旋着，交融着，使他们看不清马路更远处的事物，有的只是一片光 洁。远处走来了一个女孩的剪影，色彩渐渐清晰。波西米亚风格的棉布裙子，底下是一双低腰的白色匡威鞋。伴随着裙子的漂浮，球鞋缓缓地走到了他 们面前。“才来啊！我们都待半天了。”小游抬着头，眯着眼睛说。“呵呵，不好意思。”说话的女孩叫夏漫。夏天的夏。三点水的漫。外外喝完了最后一口芬达，把瓶子插进了塑料格子里，‘郁木呢？” “不知道，应该快来了吧。”夏漫的语气总是这样安静。小卖部的对面是一个学校，它们之间只隔着一条很窄的马路。在非放假 的时候小卖部永远是旺季，今天就是又一个旺季的开始。络绎不绝的学生和 家长从夏漫、外外和小游身边穿过，走进和走出这个小卖部。带进他们的钱 带出他们想要的矿泉水、圆珠笔、笔记本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从老板的 动作来看，在这样一个下午，矿泉水的销量明显要更好些。在人最单纯生理 和心理面前，圆珠笔和笔记本永远都达不到最高层次的需求和膜拜。等待郁木的时间里三个人静静地呆在这里，观察着这里一切活跃的分子 和理性的细胞。他们偶尔会听到一些对话：“从今天开始可就要进人战斗状 态了，把这一年拼下来以后咱们就什么都不愁了。”……“小子我和你妈对 你也没什么太大的要求，只要能上个大学就行，别管什么专科、本科，只要 你别在家里给我添堵就行。”……“儿子你可得玩了命地学啊，要上咱就上 个名牌的，本一里还得分个一二三呢，咱的目标就是清华、北大，再不济也 得是个……” 外外点了根烟：“你说这帮家长怎么都跟打了激素似的。” “一看就是亲的。”小游边晃悠汽水瓶子边甩出一句。夏漫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好像是在预测着这里每个人的未来。小卖部老板终于扔下了手里的言情小说，店里的人越来越多了。其实今 天并不是学校正式开学的日子，8月15号离9月l号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呢。每 当到了这个时候学校便又开始了新一轮紧张的气息。这是一所在这个城市拥有着很高声誉的学校，升学率是他们值得炫耀和 赖以生存的。学校大门口也荣耀地挂着“今年我校本科升学率百分之XX，再 创新高。某某同学考上了某某大学、某某同学考上了某某大学……”正因如 此，才会有这么多学生和家长在今天来到这里。今天是这里的复读班报名的 日子。全城的人都知道，这个学校历来是以复读班来扬名立万，赚取吹嘘的资 本的。因为本身的生源并不好，想用应届生取得什么好的成绩是根本不可能 的。所以学校就把教学的重点放在了复读班的身上。因为他们知道至少来复 读的学生起初都还是怀着对学习的美好憧憬和极度渴望的，都算是有点追求 的人。所以学校也不遗余力地把最好的师资配备到了这些复读班上，并且作 出了如对上一年高考取得很好成绩的学生减免学费等措施，来吸引更多能为 这个学校做出业绩的学生。红布条子上的那几个哥们姐们都是他们倒贴钱请 来复读的。长此以往复读班便成了这个学校的金字招牌。每当到了8月15号这一天 都会有很多高考失意的学生和家长聚集于此，他们带着各种复杂的心情和朝 圣般的面容走进这个大门，留下他们的人民币。然后紧闭双眼，默许祷告，双手合十，呲牙咧嘴，一连串虔诚的行为过后，这时方才有了重获新生般的 释然和升人天堂的快感。夏漫撕开一片口香糖塞进了嘴里，看着这些即将升向天堂的孩子们，嘴 里哼着听不清歌词的英文歌。外外的烟才抽了一半，小游不时催他抽快点，自己依然摇晃着那个满是泡沫的汽水瓶子。幸运的几滴汽水在瓶内强大的挤压和冲击下，向着瓶口清新的空气一跃 而起，飞向天空。它们终于获得了自由，在这段短暂的时间内它们充分地享 受温暖的阳光，呼吸清新的空气，以超脱的神情审视着依旧在瓶子里挣扎和 碰撞的同伴们。但它们的命运不会因此改变，短暂的欢愉终于在顷刻间结束 了，它们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粉身碎骨。血流成河。P1-3
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