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来的艳遇
广场中心的喷水池,每晚一到九点就会喷出雪白的水柱。溅起的飞沫落在脸上,就像一朵朵清凉的槐花。不,更像一个人的唇瓣,软腻、冰冷、芬芳。三年了,那种感觉一直停留在他的记忆里。一只烟头躺在地上闪烁。他捡起来在袖子上蹭了蹭,塞进嘴里。今天的运气不错,有黄鹤楼抽。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个好兆头。他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期待地扫视着夜空。变幻的霓虹,熙攘的行人,如水的车流,一切都跟那晚没什么不同。甚至也有一对新人在广场上拍婚纱照。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是坐在这里,目光落寞地追随着面前的一对新人。他注意她并非是出于怜香惜玉,而是觊觎她屁股下面的椅子。那天他赶了很多路,很累,走到这里时实在想歇一歇,可是广场上的人很多,所有的椅子都被霸占了。她坐的那把椅子是双人的,还可以容纳得下一个人。只是……他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他大概两个多月没有洗澡了,从头到脚散发着臭味。而身上的这件外套就更不必说了,自去年冬天从垃圾堆里捡到的那天起就穿在身上,一次都没有洗过。所有的人见到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掩鼻躲闪,怎么还会肯跟他同坐一把椅子。他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识趣地退到一边。找了个略干净点的地方,卸下背上的编织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冬天的桥洞也不是没睡过,何况现在已是五月。编织袋发出一阵叽里咣当的噪音,那是他这小半天的收获。他打算休息完之后,就赶去附近的废品收购站卖掉,然后拿着钱去买两个包子或者一碗拉面。填饱肚子后再去找个安静的地方一觉睡到天明。不用为房贷呕心沥血,也不用为升职勾心斗角,甚至连养家的烦恼都省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实在寂寞了还可以对着画报上的明星打打飞机。年复一年,周而复始,这样的生活也挺好。幸运的是他刚坐下没多久,她就起身离开了椅子。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他眼疾手快地扑了过去。她的体温还没有散去,丝丝地渗入他的皮肤。如果时间重合的话,那么现在等于是坐在她的身上……他愣了两秒,旋即付之一笑。快乐的人向来不去奢望那些无法企及的东西。伸长腿,从口袋里掏出一支自制的香烟。废报纸卷成的,烟丝是各种烟头集中起来的大杂烩。有几十块钱的中华,也有几块钱的白沙,抽起来是真正的五味杂陈。点燃,惬意地吸着。周遭的声浪逐渐从耳际退去,陷入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世界。不知不觉地,他睡着了。“先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个声音钻进了耳朵。他没理,肯定不是叫他的。“先生!”对方又叫了一声。同时有人推了他一下。他睁开眼睛,面前站着一个年轻女子,看上去有几分面熟……是了,就是刚才坐在这里的女子。她的头发湿漉漉的,好像刚洗完澡,浑身散发着好闻的气味。她应该就住在这附近。“你是叫我吗?”他讶异地问。“是。”她轻声说,脸色绯红。他认为她是想要回这把椅子,便赶紧站了起来,“你、你坐!”“我不坐。”她摆了摆手,接着抬起头,咬着嘴唇,说出了一句很突兀的话,“先生,你喜欢我吗?”“你说什么?”“你喜欢我吗?”她重复。他条件反射地认为她的精神有问题,不然哪会有好好的姑娘随便拉着男人说这个。可是,她的眼神看上去倒很冷静,不像个疯子。不过也难说,现在的疯子看上去比正常人还正常。“小、小姐,你是在开玩笑吧?”他结结巴巴地说。“不是。”她摇头,“如果你喜欢我,可以跟我去旅馆。我就住在那边。”她抬手指了指马路对面。那里有一问灯光昏暗的小旅馆,门头上的霓虹灯坏了一个,只剩下了三个字:龙、旅、馆。他揣测应该叫·r龙凤旅馆”。她应该是做那一行的,而且是个没有经验的新手,否则怎么会想做一个流浪汉的生意。“小姐,我没钱。”他吸着鼻涕地说。“我不要钱。”她干脆地说。“啊?”“我是认真的。”她眼神坚定,“你可以考虑一分钟。如果不愿意,我就去找别人。”他吸着鼻涕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弯腰捡起编织袋往肩上一扔,利索地说:“我愿意。”为什么不愿意呢?除了这袋垃圾,他一无所有,就算对方是骗子,还能把他怎么样?“那好,我们走吧。”她笑了笑。那是一个很古怪的表情。嘴巴向上拉起的弧度很美,露出细白的牙齿,眼睛却冷冰冰的,就像两枚浸泡在潭底的鹅卵石。他有一瞬间的游移。然而她真的很好看。身材纤细,皮肤瓷白,搂在怀里一定很舒服。他拼命咽了一口唾沫,身体的某个部位在酸臭的裤子里蠢蠢欲动。有多久没有抱过女人了?此刻就算明知是个陷阱,他也会禁不住地跳下去。他心旌摇曳地跟在她的身后,走向马路对面的“龙凤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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