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年人的那些事
俗话说,人之中年乃多事之秋,确实是这么回事。让高德明万万 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切“多事”的起源,竟然来自一把看上去并不起眼 的茶壶,以至于让他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遭遇了从家庭到事业所发生 的一系列磨难和纠结。 严格地说,这个故事应该从高德明四十二岁生日的那天下午开始 讲起。此前,虽然经过了四十和四十一岁两个生日,但都没有像四十二 岁生日这样,让他内心充满了说不清的纠结和惶恐。还没下班的时候, 他老婆李素琴打电话过来,神秘兮兮地说要送个礼物给他。这让他感到 新鲜,第一反应就是抬头看看窗外的太阳是不是在相反的方向。结婚这 么多年,夫妻朝夕相处,虽然早就没有了原先的激情,家庭生活平平淡 淡的也说不上有多么恩爱,可主动提出给他送礼物的事,在他的记忆中 好像还从来没有过。 放下电话后,他的身体重重地坐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他从烟盒 里抽出一支烟,点上,使劲地抽了一大口,一股浓浓的烟雾立刻从他的 嘴里和鼻孔里喷出,两道眉头却紧紧地皱在一起。他在想,四十二了, 时间可真不禁混呐! “四十二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还剩下大半截的香烟在烟 灰缸里按灭,然后从沙发上站起来,自己对自己做了个鬼脸。过四十岁 的生日时就已经吊不起任何男人的胃口了,何况在这个基础上又加了两 岁,生意要抓、家庭要顾、孩子要管、老人要敬,最要命的是,家里还 有个老婆需要去哄,稍有不慎就会惹来一顿争吵。屈指算来已经吵了 十七八年了,开始的时候还有这个兴致,吵就吵,谁怕谁?到后来就越 来越没有这种欲望了,老婆爱叨叨就叨叨去吧,真的叨叨急了眼,就开 门走人,惹不起还躲不起?出去转悠一圈回来,洗洗就上了床,随便翻 一本什么破书,只要能催眠就行,看不了几个字,_Ⅱ乎噜早就开始了。 四十多岁的男人和四十多岁的女人有着截然的不同。女人一旦到 了这个年龄就开始拼命地往自己脸上涂这个膏抹那个粉,如同和钱较劲 似的,今天去美容院美容,明天去美发厅美发,晚上临睡前还闲不着, 再给脸上蒙上张什么保湿面膜,像个白面鬼似的,猛一看能吓人一跳。 哪天心血突然来潮就宣布不吃饭了,说是要减肥,闲来没事就跑商店, 把自己捣饬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自己捣饬还不够,偏偏还得把自己的 男人再搭上,大变活人似的一会儿换一套衣服出来,明明已经四十多了, 愣把自己化装成莺歌燕舞的样子,撒娇装嗲地说,老公你说好不好看? 实际上你说好看不好看都没有用,说好看吧,违背了自己的心愿,说不 好看吧,立即招来一顿白眼,什么都不说会被对方说成不关心她,是说 也不是不说更不是,因为虚伪的女人到了四十唯恐被别人看出自己的真 实年龄。 而男人就不同了,一旦到了四十多岁就越活越现实,越活越明白了, 况且来自各个方面的压力也都集中在了这个年龄上,过去的那些理想、 那些憧憬、那些抱负、那些对未来的渴望和勾画,都统统地玩蛋去,仅 存的一点儿精力就是到卫生间的镜子前去数自己的白发,对着镜子里的 自己去回味早已经流逝了的青春和岁月。 已经四十二岁了!这让他在叹息的同时也增添了几分莫名的惊慌。 想想从半年前开始,看着身边孩子对自己的称呼,从过去的大哥到如今 的大叔,这时就会发现年龄真的不饶人,身体的素质也让你不得不服输: 上几步楼梯都要喘粗气,喝多了酒第二天都醒不了,而且脑子还断片儿, 想不起在酒桌上自己都说了些什么;脾气也一点儿一点儿地发生改变, 说得好听点就是素质在慢慢变高,骂人的话变少了,宽容变多了;虽然 人脉很多,但是与人的交流却越来越少,回到家就不愿意再出门,不知 道究竟是感觉到了家的温暖还是有病态,能推掉的应酬尽量不去,就连 外出联络感情和交流都少得可怜。 高德明想着想着,自己不由地苦笑了一声,免不了又为自己长叹 了一口气。 正当他还在为自己不饶人的年龄感叹的时候,快递公司忽然送来 了一个快递。 快递是用一个纸盒包装的,纸盒不是很大,有点儿像在淘宝网上 买东西时商家发货时的那种。他接过纸盒看了一眼,见顶部贴着一张快 递单,清清楚楚地写着他的名字,而发货地址是上海,发货人却只写了 个“文”字。 “文丽?”他的心不由得一颤,急忙将纸盒拆开,里面却是一个被 包裹得很严实的古旧红木盒。从外表看上去,这红木盒可有些年岁了, 从外观上看,颜色非常深,纹理也极其细腻,好多人看后觉得更像紫檀。 高德明拿在窗口明亮的地方反复看了看,木质像紫檀而无金丝,如黄花 梨却无鬼脸,应该是老红酸枝质地。木盒做工精细,古韵十足,两侧还 镶嵌着一对绿锈斑驳的铜质拉手,于木盒表面的盖子上,题的是宋代秦 观秦少游的一首代表词作《鹊桥仙》: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 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 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字体挥斥方遒,结实大气,豪放不失俊逸,结体典雅,风神秀中, 落款为“梅调鼎”。 高德明小心翼翼地将盒盖抽开,发现里面装的竟然是一把古旧的 老紫砂壶。他一愣,还没等脑子转过弯来,办公室的门被人敲了两下, 他连头也没抬,本能地对外面喊了一声:“进来!” 随着房门的打开,办公室的倪亚兰进来说:“高总,有人找您。” 高德明把手里的紫砂壶放下,见是他的一位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就赶紧起身迎了出去:“是张总驾到啊,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小地方看 一眼?” P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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