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现场大拍卖
北京城,一个重量级的收藏家墨老先生突然去世了,据说死于脑梗塞。子女们伤心之余,没有忘记分得父亲留下来的部分遗产,于是举办了这场声势浩大的收藏品拍卖会。
张汉磁来到这里是想见到一些人,具体想见到谁,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到场的观众大约超过了五百人,其中多数人的手里握着写有标号的牌子,看来都是有备而来的,事先在报纸和网络媒体上看到了拍卖品,想必心里都有了参与竞买的目标。
场内在拍卖师出场之前显得有些骚动,这么多人,每个人说一句话,都会发出蜜蜂般的嗡嗡之声来。张汉磁手中也拿着一个竞买牌子,他当然无心参与任何一件藏品的竞买,只是没有竞买意向就进不了这种场所,那些手里没有牌子的人大都是某一个竞买者的随同家属或是朋友,也有一些是特邀佳宾。
张汉磁东张西望,在躁动的人群中终于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不是王柄昆教授吗?他小心翼翼挤过狭窄的缝隙,靠近了王教授。教授正和一个朋友说着话,并没有注意到他。张汉磁仍然没有从丢失蓝宝石的阴影中摆脱出来,说话时表情舒展不开,声音也没有底气:“王教授……”对方没有听见,他稍微提高了一下嗓音,换了一种称呼,“师父”。
王柄昆教授这才把脸转向了他,感到很惊喜:“哟,这不是我的徒弟汉磁吗?”又赶忙向身边的朋友介绍:“这是我新收的一个徒弟,很有灵性的一个孩子哦。”
那个中年男子显然也是有身份的收藏爱好者,连忙给他挤出一个空位来:“来,年轻人,坐在你师父身边,今天可有好戏看哦!”
张汉磁安静地坐在了两个人的中间,心情再沉闷也要找一些话题相互沟通,不然显得太没礼貌了:“师父,听说墨老先生是京城最大的收藏家。”
王柄昆歪着嘴摇头,只伸出了三根手指:“不对,不对,他前面还有三位,这三位里面就有你周伯伯,媒体的宣传并不都是准确的。”
“哦。”张汉磁点了点头,再也无话了。
这时候,一个看上去有三十多岁的拍卖师穿着一身黑色的长礼服款款走上台来,全场顿时落潮般地寂静下来。年轻的拍卖师首先向大家行了一个礼,然后做自我介绍:“我是'永安拍卖行'的一级拍卖师周关林,受李云墨先生的遗孀黄爱玲女士的委托,主持本次现场拍卖会,请大家多关照,谢谢。”又行了一个礼。
台下响起了一阵稀稀落落的掌声,大家好像并不关心拍卖师是谁,只对墨老先生留下来的收藏品感兴趣。拍卖师周关林知道大家焦躁的心理,立刻进入了拍卖程序:“今天,第一件拍卖品是清朝乾隆年间出产的半棵玉白菜。”他抬起右臂向台内示意,就有礼仪小姐把准备好的藏品端了出来。
张汉磁见过无数种玉白菜,其中也不乏极品,就是五公斤以上的翡翠玉菜也在收藏书里见到过,其棒体洁白莹润,绿叶色度跟真白菜叶子形像神似,多出的观赏点就是鲜亮、柔美、华贵,就连叶子的曲线也雕琢得活灵活现。这半棵米黄色的玉白菜从肉眼看上去差了很多,块头也不大,长度最多十五厘米,高度最长的部位也只有十厘米左右,重量也不超过六百克,虽然有玉的光彩,却显得暗淡了许多。他看了一眼表情惊讶的王教授说:“这种颜色的玉白菜倒是不多见啊,叶子部位还有一块格外深的明斑,恐怕不属于极品之列吧?”
王教授笑容分明是在说他无知:“你可不要看走了眼,这半棵玉白菜可是玉中极品啊,是新疆和田古玉,大概有六七百年的历史,不能跟那些市面上的翡翠玉白菜相提并论。看玉切忌只看它的石料,更要看它出产的年代,这才是决定价格的关键因素。”
王教授的那位朋友也说:“只要是墨老收藏的东西准没错,你不必考虑会不会是赝品。”
张汉磁虽然心事重重,却也一时沉迷在玉文化当中:“师父,那如何分辨是不是古玉呢?好多古玉根本没有锈迹。”
王教授呵呵笑道:“要看它的氧化皮层,相对新石料打磨的要暗淡一些,但是色泽很柔顺,造假是很难达到这种色调的,当然,这需要时间去感悟才行,我日后慢慢教你。”
这时拍卖师拿起了木棰,准备叫价了:“我们今天采用的全是'英格兰式拍卖方式',我现在喊出一个底价,至少以一万元人民币递增,少于一万元无效……”他矜持了一下,喊出了半棵玉白菜的底价:“这棵乾隆年间出产的玉白菜,底价为一千二百万元。”
话音刚落,叫买价顿时跳动起来了,犹如群鸟惊巢一般。好多大收藏家和企业老总都是冲着这件物品来的,激烈的竞争就此开始了。三十八号持牌人撑起了牌子:“我出一千三百万!”
场内哗然,一下子跳过了一百万啊!不过在拍卖场上这是屡见不鲜的事情,收藏爱好者们一片哗然,也是为竞买者和卖主捧场,这好像是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可是这个叫买价没有什么竞争力,拍卖师还没说出话来,就有人喊出了:“我出一千五百万!”又是一片哗然。
拍卖师周关林的嘴变得越来越快:“好,十五号出了一千五百万,还有比这更高的吗?”
当然有,好像这个价位离它的实际价值还很遥远,每一个竞争者都是有备而来的,心里都有自己的底线价格。于是竞卖价格不断在攀升,一直冲破了三千万元大关,过了这个坎,叫买的人逐渐少了起来,递增单位也开始逐渐下滑,从百万单位跌至了最低单位一万元人民币,叫喊的节奏也放慢下来。
拍卖师周关林的嗓子还是那么响亮:“好,十七号女士出了三千零五万元人民币,有比这更高的吗?……好,四十五号先生出了三千零六万元人民币,有比这更高的吗?”
现在好像只剩下十七号和四十五号竞争者了,一男一女互不相让,都在一万元一个阶梯地往上攀升,始终没有停止。最后还是那个先生来了脾气,一下子又往上叫了二十万元,其实,这个价位已经冲破各自心理价位的极限了。拍卖师大声喊:“好,四十五号先生出了三千零二十六万元人民币,还有比这更高的吗?还有比这更高的吗?”他重复了三次,看来十七号女士要放弃了,他就数起了数:“三千零二十六万元一次,三千零二十六万元两次……”
就在拍卖师周关林重复三遍,就要落棰的时候,一个白发苍苍的女人冲上了讲台,她大哭起来:“不能卖呀!这是我丈夫的命根子啊……”
这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意外,大家议论起来,全场引起了一阵骚动:“拍卖师不是说受了墨老夫人的委托吗?”“是啊,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拍卖师周关林把举得高高的木棰放了下来,感到很为难。这时墨老的子女们上台来了,来劝自己的母亲下台去,看来这场拍卖会是子女们逼着老太太举办的,所以出现了这一段小插曲。不过墨老夫人的这一举动又勾起了十七号女士的购买欲望,她喊出了令全场人惊讶的价格来:“我出三千一百万!”
全场又是一片哗然。四十五号先生的脸上冒出了汗水来,他好像被这个价格震慑住了,已经大大超出了自己能承受的心理极限,他没有再举牌。拍卖师周关林急促地喊:“还有比这更高的吗?三千一百万,一次……三千一百万三次!”手中的木棰重重地落了下来:“成交!”
张汉磁心事重重,并不为这个热烈的拍卖场景所动,他猛然看着身边激动的王教授发问:“周伯伯为什么没有来?”
王教授呵呵笑着说:“是啊,要是他来了,这半棵玉白菜谁也别想拿走,这位女士今天捡了个大便宜,它至少值这个数……”说着伸出了四根手指,见张汉磁不兴奋,就说:“你周伯伯和雅兰拌嘴了,这些天都住在我家里醉生梦死的,说永远不回家了。”
张汉磁的心凉了一下:“他们父女是因为什么事情闹翻的呀?不行,我要去看看周伯伯。”
王教授把他拉坐下来:“哎呀,你急什么急?只是因为一点家庭琐事,不用担心,这里的好戏才刚刚开场,看完了我带你去我家里,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时礼仪小姐把第二件拍卖品端上来,展示给大家看。拍卖师对大家说:“这是墨老先生生前最喜爱的一幅画,是国画大师李可染先生的名画《金牛春耕图》。”
话音刚落,台下又沸腾起来了。
王教授嘴里发出啧啧声来:“果然是李可染大师的真迹,整幅画笔墨厚重,神韵十足,可算是不朽之作啊!”
这时候台上的拍卖师周关林又拿起了木棰:“这幅《金牛春耕图》的底价是……”矜持一会儿,大声说出了口:“一百五十万元。”
话音刚落,新一轮竞争又开始了,牌子像刀子般地竖起,一个接一个,叫买价也是一次几十万一个台阶,没过几分钟攀升到了四百五十万,在这个价位上停顿了一会儿,只一千一千地往上升。拍卖师的嘴也叫得频繁起来:“四百五十二万三千元,还有比这更高的没有?好,三十五号先生出了四百五十二万四千元,有比这更高的没有?”好像没有人和三十五号抗争了,他一口气说了三遍,最后木棰轻轻落下:“成交。”好像这个价位他并不太满意似的。
接下来,轮到了那些小卖家们出手的时候了。墨老先生也收藏了许多小件藏品,比如黑色珍珠项链、小颗粒钻戒、小块鸡血石印章、精美的玉如意、玛瑙雕刻、岫岩玉笔筒……这些十几万以下的藏品颇受广大收藏爱好者们的追捧,其竞争也是十分激烈。坐在张汉磁身边的那位王教授的朋友以十八万的价格抢到了那串清朝末年出产的黑珍珠项链,兴奋得嘴巴都合不拢:“我今天可是奔着它来的,势在必得,谁也甭想从我手里把它夺走。”
王教授手里也拿着牌子,看来也是有备而来的,想必不会空手而归。张汉磁心不在焉,对眼前这般热闹的场景毫无兴趣,但还是问:“师父,您是冲着哪一件拍卖品来的?”
这时台上的拍卖师周关林说话了:“下面一个拍卖品是'红木聚宝箱',它的打造年限已经超过了一千年……”
这时王教授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汉磁啊,就是它了!你知道红木家具为什么倍受大众青睐吗?”见张汉磁摇头,就说:“因为它兼顾了许多文化特征,精湛的雕刻工艺是一方面,它的材质万年不腐也是重要因素,能够充分展现当时的文化品位,典雅、庄重和耐久,由此承载着人们对平安和富裕的期盼啊。”
果然,这个精巧的红木盒子拍卖师一开出底价就受到了疯狂的追捧,从五万元很快上升到十万元以上。王教授并没有急着举牌,静观其变,等到大家叫累了,认为十二万元的价格差不多了,就在拍卖师周关林落棰的一刹那举起了牌子:“二十万元!”
这一声音,把场内的所有参与者惊呆了,看来没人再敢和他竞争了。周关林没再问有没有更高的价格,急促地重复了三遍:“二十万元一次,二十万元两次,二十万元三次,成交!”重重落棰,没有给大家更多的思考时间。
大家都以为拍卖师是怕举牌者反悔,所以落棰很快,可是张汉磁却是觉得那个拍卖师与王教授相识,在拍卖场上暗自帮了他一把,或许是双方沟通好了的。
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匆匆过去了,拍卖出去的藏品足有五十多件。拍卖师对大家说:“今天上午的拍卖活动暂告一段落,下午继续进行,明天还有一天,本次委托本公司拍卖的物品共有两百五十六件……”
王教授的朋友也是内行:“怎么,墨老不会只有二百多件收藏品吧?”
王教授呵呵笑道:“本次拍卖的藏品,只是墨老的一小部分而已,他老人家收藏的东西不下千件,个个有品位有价值啊!你有兴趣明天接着来看吧。”
这时台上的拍卖师周关林简单介绍了下午要拍卖的主要物品清单:“……画主要有吴作人先生的《熊猫母子图》、张大千先生的《三只老虎》、黄胄先生的《牵驴》、吴冠中先生的《鹊桥》、李苦禅先生的《苍鹰》……书法有颜真卿先生的几幅春联和长卷……”
王教授拉着张汉磁的手往外走:“先走一步吧,等一会儿人群往外涌,一时半会儿走不出去啊。”
王教授的朋友也跟了出来:“教授,我们要去办手续,领回拍到的东西啊。”
王教授没打算带他到自己的家里去:“你自己去办吧,我不急,自然会有人送到家里来。”有身份的人在什么场合上都有与平常人不同的待遇。
出了拍卖场馆,外面深秋的天气阳光明媚。王教授这才想起眼前的这个小伙子不再是过去的张汉磁了:“汉磁啊,你现在是全国人民的宝贝疙瘩了,我在电视上可是看到你那出神入化的幻影魔术了,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
张汉磁谦虚地说:“魔术就是个障眼法,都是些骗人的小把戏,就别再夸赞我了,师父。”
王教授又埋怨他:“我们都说好了每周见一次面,可是总也不见你来,是被媒体缠住了吧?”见张汉磁做出歉意之色,又笑了:“我不怪你,只是挺想你呀!看来,人出了名不是什么好事情啊,到什么地方都有人盯着你。”
果然,街上有几个行人认出了张汉磁,停下来分辨真伪,他们如果不赶紧离开,这些人很可能会围上来要签名什么的。王教授赶忙拉着张汉磁的手说:“不要发愣,赶紧上我的车,要不然够你喝一壶的了……”
张汉磁这才清醒过来,连忙跟随王教授上了车。
第二章游子心绪
王教授的家足有两百平方米,可其实只住着三个人,除了夫妻二人,另一个还是请来的保姆,四十来岁,人显得朴实厚道,她接过王教授脱下来的西装说:“夫人去健身房了,大概晚上才能回来,周先生喝多了,还没有睡醒呢。”
王教授“哦”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保姆就为客人和主人沏来了两杯上好的云南毛尖茶,然后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去了,为的是不打搅他们之间的谈话。王教授示意让张汉磁用茶,自己也吹着热气品了一小口:“就像是到了自己的家里,不要生分才好哦。”
张汉磁心里在想着等一会儿与周庭方见面会是个什么局面,或许还会像上次一样不给他好脸色看的,不过无论怎样宝石失窃的事情必须对任何人都保密,千万不能说出口来,他也拿起发热的茶杯品了一小口放在了桌面上。
王教授似乎找不到一个好话题沟通了,对上次潇局长那边的事情也不好再开口了,他已经知道潇局长和张汉磁母子走得很近了,自己从中加一把柴也要慢慢来的,现在要做的是如何便师徒感情走得更近一些了:“来,去我的书房看一看,我给你找几本鉴定古玩字画方面的新书,你现在需要加强基础知识。”
张汉磁跟随王教授进了宽敞的书房,他一迈进书房就惊呆了,因为四面墙壁上挂着的都是徐悲鸿的奔马图,而且每一幅都是裱好了的,其壮美难以用语言来表达,有的是单匹疾驰,有的是群涌向前……
王教授看见张汉磁吃惊的表情显得很得意:“怎么样?一共二十幅,气势磅礴吧?”
张汉磁望了一眼王教授:“原来师父独爱徐悲鸿大师的画作,这些都是真迹吗?”
王教授仰面大笑:“如果都是真迹,挂在这里,早就招来窃贼了。”又严肃地说:“里面倒是有两幅真迹,考考你,看你能不能把它找出来。”
张汉磁便绕着书架,沿着墙壁打转着仔细品味,他对鉴别字画还很稚嫩,转了一圈感觉很迷惘,只能摇摇头说:“这些马个个气宇轩昂,四肢矫健,如飞在云端一般,我实在是分辨不出来啊!”
王教授呵呵笑道:“仔细听好。鉴别徐悲鸿大师的马,最主要的是看马尾和它的鬃毛,这两处最容易看出它的问题来。你来看这一幅,画得笔飞墨舞,质感、运动感极其强烈,而且笔法简练,这就是徐老先生的特长,没人能够模仿到位。”
张汉磁好像有所领悟,指着旁边的一幅奔马图说:“哦,我这就能够分辨出来了,这一幅运笔烦琐呆板,没有迎风飘扬的气势,必然是后人模仿之作。”
王教授大加赞赏:“我早说过你是一个有灵性的人,一点就通啊,我那些博士生也不能领悟这么快啊。”
张汉磁又绕着书架转了一遍,很快找到了另一幅真迹:“这幅群马图可是真迹吧?”
王教授真的佩服这个年轻人了:“在这么多幅奔马图中你能够找出第二幅真迹来,确实非同凡响,看来你这个徒弟我是收对了。”
这时张汉磁从眼角的余光看见了一双眼睛在窥探着他们,这双出现在书房门缝里的眼睛绝对不是那个保姆的,那么这套房子里除了周庭方还有谁呢?但是他只能当做没有发现,若无其事地继续和王教授交谈。
王教授对自己摆放的书很熟悉,很快抽出几本关于鉴别字画方面的书籍。这时候那双黑眼睛早已经从门缝里消失了。
师徒二人回到客厅的时候,保姆走出来说:“教授,周老先生睡醒了,可是酒还没醒,吐了一地,我刚刚收拾干净……”后面的话不便说出来,因为她毕竟是这家的保姆没有发言权。
王教授会意地说:“是啊,老周有日子没回家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和女儿闹矛盾气也该消了一大半吧,必须有人出面给他们父女说和了。”
张汉磁明白了王教授的意思,便主动说:“等一下我送周伯伯回去,我和雅兰也熟,我去做说客最合适不过了。”
这时候周庭方摇摇晃晃地从里屋里走了出来,耍起了酒疯:“哪个在背地里说我的坏话?什么雅兰什么什么什么的?雅兰现在不是我的女儿了,她可是大名鼎鼎的鉴宝栏目主持人,我和她的父女情分已尽了。”说着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了地板上,张汉磁身手多敏捷,一个灵巧的动作就窜过来把老人家给撑住了,他也没有劝解的话,只是对王教授说:“师父,我不能多陪您坐一会儿了,必须马上把周伯伯送回家里去。”
王教授也站了起来:“也罢,咱们师徒二人改日再聚,不过我不能让你搭车回去,我亲自开车送。”
张汉磁这才感到不会开车是多么落伍的事情了,他只好点头:“师父,真是对不住,害得您不能午休了!”
王教授摆了一下手:“既然都这么叫了还外道什么?再说,我和老周走得比你近啊,客套话就不要说了。”说着上来一起扶着周庭方下楼去了。
王教授开车把周庭方和张汉磁送到家门外就不打算进屋了,他不想看到周庭方和女儿吵架的样子,只是嘱托张汉磁:“他们父女的事情就全靠你了,我的好徒弟!”
张汉磁帮王教授关上了车门:“师父放心好了,您忙了一天,也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了。”
王教授的车一溜烟地开走了。张汉磁扶着周庭方坐电梯上了楼,他其实早知道周庭方是装醉,目的是要把他从王教授的家中拉出来。
开门的自然是小蔚,她好几天没看见主人心里着急得很,现在又看见这个老情人醉成这副样子心里当然有气,可是在外人面前还是收敛了情绪,勉强笑着说:“是张先生?您是从哪里找到周叔叔的?雅兰姐急得都想去报警了,幸亏没去。”
张汉磁关上门说:“先不要说这些,快些把周伯伯扶到卧室里去,再泡一杯蜂蜜水来。”
小蔚跑来跑去,为这个老情人忙活了好一阵,最后见人睡下了,她才长出一口气:“对了,雅兰姐现在不在家,我打电话告诉她,让她早点回家。”
张汉磁想了想,制止了小蔚:“先不要打了,周伯伯好些天没回家,想必她早已料到周伯伯住在王教授家里去了。这样吧,我一会儿给她打个电话,和她见一面,好好劝解一下。”离开前又嘱咐小蔚说:“雅兰那边我包下了,周伯伯这边的事情就全仗你照料了,千万不要让他再次离开家里,能做到吗?”
小蔚笑着回话:“这一点请您放心,我会好好看住周叔叔的。”
张汉磁从周家出来,感到心中迷惘,掏出手机想给雅兰打一个电话,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打不了这个电话,他们之间的积怨实在是太深了,他决定到电视台大楼的出门口等待她下班,这样好像更能表达自己的诚意。
电视台大楼附近有一家著名的酒楼,那里有一对男女正在喝着闷酒,一个是乔费笛,另一个是蒋保得,两个失意的人碰在一起就很容易成为朋友。
蒋保得虽然是个男人,好像比乔费笛醉得还快,唉声叹气的,说出的话让人寒心:“算了吧,我们都回去吧,回各自的家乡去,北京城是一个巨大的名利场,不是你我这样的实在人混得了的,不如回乡下种田过一天算一天吧!”
乔费笛也被这种低落的气氛感染了:“回去?怎么回去啊,古代都讲究个衣锦还乡,只要出来的人至少要发一笔小财才有颜面去见家乡父老啊,咯咯,我实在是不甘心啊,样貌、才艺比我差的人都混出了一些名堂,我的运气咋就这么背啊,碰见的男人全他妈是色鬼,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撂倒掀开我的衣裤似的,那才叫个恶心!那些个老男人真不是个东西,得到了,如愿了,也他妈不给老娘我正经办事,我恨死那些个老不死的臭男人了。”
蒋保得打了一个酒嗝,酒臭味熏得她直摆手,他就嘻嘻笑:“不好意思,我就这一点毛病,要说惨我比你惨得多,没学到什么真本事,只好做滑稽小丑赚一些零碎钱过活,北京城里的消费多贵啊?自己吃喝都不够,还哪里有钱往家里寄钱啊?我出来八年了,没往家里寄过一分钱,回去也要被撵出来的,就是自己的亲爹亲娘也不会认我这个没出息的儿子。你知道钱有多重要吗?这种滋味穷困潦倒时才能体会得到,亲爹亲娘也是认钱不认人啊,自己的亲兄弟也会看不起你躲着你。”
乔费笛的笑声有一点失态:“那可是真话,人一旦背井离乡,就没有回头路了,真不是你想回去就能回去的,拉不下这个脸啊,你出来八年,我还比你多一年哩,真想家啊!金屋、银屋,它没有自己的草屋暖和啊!”
蒋保得顺其自然地说起了团里的事情:“本来以为找到了一个好差事,哪想到曾老板突然晕倒住院了,听说患的是不治之症啊,这一回'张氏魔术杂技团'就别想开业了。”
乔费笛也跟着说晦气的话来:“是啊,多半是要夭折了,可是我听说不是这么回事,老板是受到了刺激晕倒在街头上的,到底出了什么大事至于晕倒啊?我猜想是张罗开办剧院的资金落空了,这一回你我都要打包回家喽。”
蒋保得虽然喝了不少酒,但是眼睛还是特别亮,他不经意间把头扭向窗外,一眼看见了在电视台大楼下打转的张汉磁,开始不敢肯定,可是当车灯扫过他身边时蒋保得确定是自己的少老板了,不过不知为什么他并没有对乔费笛说,只是往她的碗里添酒:“喝吧,咱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各奔东西了,或许永远也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乔费笛和这个新相识的朋友还算投缘,尽管这个人样貌平平,她举起了杯,猛地和他碰杯,酒就溢了出来:“好,干杯,就算当是为了分别的聚会!”
这两个人举止散漫,时而哭时而笑,大有耍酒疯的味道,这把其他顾客们骚扰了,有些人向老板反映,不把这两个醉鬼驱逐出去,他们就要离开,总之老板亲自出面了,是一个中年男人,一开始还挺有礼貌地劝说:“请二位文雅一点,这是在京城大饭店,不是胡同小餐馆,你们的举止骚扰了其他贵宾用餐,把客人都撵走了,还让我怎么做生意?”
蒋保得好像故意激老板,竟然抽出一支烟来点燃了,现在公共场所是严禁吸烟的,这他是知道的,这也罢了,还出言伤人:“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怕我们付不起饭钱是吧?”
乔费笛对老板阶层有着刻骨的仇恨,便煽风点火:“你这个老板是怎么当的呀?你这意思不是在撵我们走吗?老娘我就是喜欢这个地方,非喝到天亮不可了,你能把我们咋样?”
老板这一下真的火了,倒也没有大声嚷嚷,只是向门口的保安使了个眼色。两个穿了绿皮的保安雄赳赳地走过来,要架着这两个人出去。老板想起还没结账就说:“先让这两位结账!”
服务员就把单子拍到了桌面上:“一共八百五十六元。”
蒋保得完全是副醉鬼的模样:“怎么,你们当真要动粗吗?”说着拿起啤酒瓶用力摔在了地上:“无法无天了还?”
两个保安就上来架住他的双臂往外拖:“老板,这个家伙真的醉了,让那个女的埋单吧?”
乔费笛被他们的粗鲁举动激怒了,拉高嗓门儿跟老板对着干:“怎么?吃到半道撵我走,还打算要钱啊?门儿都没有?”
这时其他顾客都感到厌烦了,有的人喊:“老板啊,赶紧把人弄走,不然我们也要走人了!”“是啊,我们才吃了两口,不会埋单的哟。”
老板算是遇到了死不要脸的男女了,便向保安做了一个手势:“算了,算了,只管把人给我弄走,这席酒菜算我喂乞丐了!”
乔费笛听了这话更火了,上来就给老板一个大耳光:“你他妈的说谁是叫花子?你老娘我五星级宾馆都随便出入,就你这小破酒馆儿,我呸!”
老板冷不定挨了一个女人的耳光自然恼怒,可是他是有身份的人,绝对不会对一个女人出手的,他匆忙让服务员们上来帮助两个保安把这两个发酒疯的人给弄走,他自己羞于见顾客,匆匆上二楼去了。
蒋保得和乔费笛被人驱逐出了店门,闹得就更凶了,对保安和服务员又是骂又是打,可怎么能对付得了那么多的人啊?
这一闹,在电视台大楼下面转悠的张汉磁看见了他们,他的眼睛也是相当的尖,一眼就认出了蒋保得和乔费笛。怎么会是这两个人?他小心地穿过街道向那家饭店奔去。
张汉磁走到近处,果然是自己的剧团招聘的两个演员,便上来向保安问个究竟,知道情况后匆忙掏出钱来替他二人付了饭钱,还说了几句软话:“这两个人是我团里的演员,我替他们向你们赔礼了。”
这时其中的一个服务员认出了张汉磁:“呀!这不是上过电视的大魔术师吗?怎么,哎呀!这两个人是你的人啊!”
两个保安遇见了名人也口软了:“好吧,您带人回去吧,最好不要再让他们出来闹事,这个女的,唉,不说了吧!”
张汉磁就一手架着一个向马路上走去,他想搭一辆出租车送他们回临时宿舍里去,可是这个时间出租车忙碌得很,一时也找不到一辆空车。正着急时,一辆红色宝马车停靠在他们身边。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周雅兰。
周雅兰把头探出半开着的车窗外,神色凝重地望着张汉磁的眼睛说:“快把人送上我的车,我送你们回去,不然一会儿被交警撞见就麻烦了。”
张汉磁匆忙把这两个人塞进了车后座里,自己只好坐在了前排座,也就是周雅兰的身边,如果不是这次意外,他恐怕永远也不能再坐在她的身边了。
第三章心战
乔费笛和蒋保得原本闹得很凶,像是醉得没了人样,可是见到自己的少老板后一声也不敢吭了,尤其是上了车之后,安安静静地斜躺在后座的背椅上,像是睡着了一般。
周雅兰和张汉磁,自从鉴宝栏目相识以来,算是积怨太深,又相互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份情感,二人足足有五分钟没有开口说话。周雅兰自如地掌控着方向盘,心思自然在身边的张汉磁身上,她此时并没有去想他们之间谁亏欠谁更多,而像是从心灵感知着对方的内心世界,她仿佛真的有了心灵感应,脑子里嗡了一声:难道他真的把蓝宝石给丢掉了吗?是怎么丢掉的,具体的详细信息她当然接收不到,因为张汉磁现在专注去想的不是这件事情,她知道他现在想的是如何与她沟通,那个可怕的信息就隐隐留存在他的脑海里,她不能断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因为她从来都不相信这世间存在什么心灵感应,西方人在电视表演的心灵魔术只是一种高明的障眼法而已,可现在怎么会在她和这个男人之间出现呢?如果这个信息是真实的,那么情况就糟糕透顶了,必须马上证实一下了。她双眼依旧盯着路的前方,出言十分冷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这一句话外延太大,外人是根本听不出她在指什么事情,可是张汉磁却一下子惊讶了,仿佛也感应到了周雅兰脑子里正在思考的问题,他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自己找一个表演心灵魔术的搭档,这个周雅兰会是最合适的人选,现在果然应验了。但是他要掩饰否认这个事实,便装作没有理解她的话:“你指的是什么?这两个演员什么时候出来喝酒的我一点都不知道,是偶然发现的。”
这个回答显然不是她想听到的,他不想说那就想办法撬开他的嘴巴:“事情会这么巧吗?要么是你一直站在电视台的大楼下,是不是在等我?”
张汉磁这回顺其自然地找到了掩盖内心的幌子:“你猜得不错,我是在等你,是为你父亲的事情,我在王教授家里看见周伯伯醉得一塌糊涂,才知道你和你父亲发生了矛盾,想来劝劝你的。我已经把周伯伯安全送回家里去了,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啊?”
周雅兰现在想说的不是这件事情,把话题直接刺向问题的中心:“不要转换话题,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
张汉磁这才确定周雅兰确实是在指那颗蓝宝石失窃的事情,但他还是不想让她知道,因为这件事情追究下去,会关系到她的名誉:“是你过于敏感了,我这边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不要伤害父女感情,你不是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心痛你的人只有他一个亲人吗?”
周雅兰回过头来,很短暂地注视了他一眼,眼神还是那样迷人,而且带有强大的杀伤力:“你不要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有时候愚笨的人也有可能成为点化迷津的人,快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吧!”
张汉磁就说起了自己母亲的事情:“哦,是这样,我母亲的身体不是很好,由于这些天训练孩子们,劳累过度突然昏迷,送到医院去了,医生说我母亲心脏功能有一些问题,要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恐怕疗养一些时日才能正常工作了,这样一来,开办剧院的事情就要推迟一段时间了,我正愁这件事情,后面这两个应聘的演员可能也是这个原因才出来喝闷酒的,他们担心剧团开办不起来,他们的心情我很理解,每一个出来闯荡的人心里都有压力啊。”
周雅兰有些生气了:“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她一听说他母亲突然晕倒的事情就更肯定那颗蓝宝石被盗了,问题从感应转到了客观的逻辑推理上,这个力量似乎更加强大,但是她不再强迫他承认什么了,只是用另一种方式点化他:“前天我去电影院看过一部美国电影,当然是好莱坞拍摄的,是一个探险夺宝的故事,名字叫什么倒是不记得了,只是剧情很有心理学上的剖析意义,有那么几伙人偶然来到了一个孤岛,去寻找传说中的绿水蟒,无意中发现了洞中的宝藏,这时候人的私欲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他们想做的不是公平分享这个意外的财富,而是相互算计、争斗和残杀,最后山洞整体垮塌,没有一个人活着走出来。”
张汉磁呆住了,这个可怕的女人已经断定那颗蓝宝石已经丢失了,而且在暗示他不要慌乱,那些飞贼们很可能会起内讧,或者难以妥协,在短时间内都离不开京城。这个故事倒真是提醒了他,如果这起盗窃杀人案是高灯或是文月轩和当地的黑社会团伙合谋的,那他们一定会为分赃之事钩心斗角,说不定真的会发生黑吃黑的惨剧,这样一来他就有时间找到他们的踪迹了,何况这个案件京城公安部门的重案组已经接手了。
张汉磁要想继续对周雅兰隐瞒就要接着找掩盖的谎言,可是他没再说什么,这就等于承认那颗蓝宝石真的已经不在自己手中了。周雅兰心中不禁打了个冷战:果然是这样,那么我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是暗中去帮这个让她恨不得又爱不得的男人,还是要去帮助自己的父亲完成心愿呢?她一时也迷惘了。
小车跑得很快,没过半个钟头就到了张汉磁的住所,这也是剧团演员们临时居住的宿舍,都是潇竹儿亲自为他们安排的,这个写网络小说的女孩子,一个高官的千金对他实在是太好了。周雅兰把车停在了大楼下面,但并没有下车来帮着张汉磁把两个烂醉的演员扶下车,只是看着他们走下车,心绪完全陷入了复杂的内心斗争之中。
张汉磁一边夹着一个醉鬼,回过头来对神情恍惚的周雅兰说:“谢谢你送我们回来,你快些回去安慰周伯伯吧。”
周雅兰没说一句话就调转车头离开了。
张汉磁有些吃力地拖着这两个醉得跟面条似的男女心中满是怨气,今天不知道是什么日子,竟然遇上了三个大醉鬼,而且都是和自己相干的人。他先把蒋保得送到男宿舍,然后又扶着乔费笛送往女宿舍。
这时候乔费笛竟然张开酒味熏鼻的臭嘴说话了:“少老板,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啊?剧团是不是办不成了?你倒是已经成了大腕,到哪里都混得有滋有味的,可我们这些人到哪儿去混啊?”还打了一个酒嗝:“你倒是说话啊,少老板……”说着双手捧住了他的脖颈,整个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了他的怀中:“少老板,和我这样的女人不必这样拘谨,可以再随便一点嘛。”
张汉磁摆脱她的双臂,把她放倒在了床上,接着劝慰了几句:“你大可安心睡你的觉,剧团没出什么问题,会如期开业,其他事情你没必要知道,我妈妈很快就会出院,来主持大局。”
张汉磁有些讨厌这个女人了,主持人的料子应该是庄重的,这样不自重怎么可以胜任,皱了一下眉头,心想回头一定要跟介绍人孔子好好谈一谈了。这时乔费笛又从床上坐起来抱住了张汉磁的后腰:“不要走了,我一个人好寂寞哟,难道我对你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吗?”
张汉磁真想给她一个耳光让她冷静一下,可还是忍住了,摆脱她把她按倒在了床上:“你喝得太多了,现在必须好好休息,明天我会找你谈话的。”说完匆匆往外走,用力关上了门。
张汉磁回到自己的房间,一肚子的闷气,翻来覆去也睡不着,心中的愁绪塞满了他的脑子,于是抽出一支烟,在黑暗中吸着烟,烟头的火光隐隐地照亮他苦恼的脸庞。
大概在下半夜一点钟的时候,突然传来女人的惊叫声,此时张汉磁刚刚入睡,猛然坐了起来,判断是从哪个房间里传来的求救声,听到第二声呼救声时,他才断定是乔费笛的声音,于是来不及穿上外衣,飞快地向她的单人宿舍跑去。
张汉磁反应这么快,竟然不是第一个来救援的,那个烂醉的蒋保得竟然已经在她的房间里了,正在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他:“没事的,哦,没事的……”
开始张汉磁以为是蒋保得醉酒后起了色心,半夜摸进了乔费笛的房间,可是看到乔费笛把头埋进他的怀里哭泣的样子就打消了这个猜疑:“怎么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其实他已经观察到房间的门窗是开着的了,果然有窃贼或是色魔光顾过乔费笛的寝室。
蒋保得替瑟瑟发抖的乔费笛答话:“招贼了,看她的屋子翻腾成了什么样子?”
张汉磁早就看见她的行李箱被打开了,就问:“没出其他事情吧?”
蒋保得现在显得格外精神,根本不像一个喝过酒的人,他用肯定的语气说:“没有,只是她被窃贼吓坏了。”
张汉磁觉得盗贼爬楼做案屡见不鲜,倒是眼前这两个男女十分可疑,乔费笛是一个落魄艺人,有什么可偷的呢?如果说是她的美貌招来了色魔,那么为什么没有对她下手呢?还有这个蒋保得,从前觉得傻乎乎的,现在为什么变得这么机警,竟然比他来得还要早?没有经过训练的人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呢?难道他一夜没睡,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个乔费笛吗?这真是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张汉磁亲手关好门窗上了锁:“往后睡觉前门窗一定要上锁,门也要上内锁。”说到这里脑子里马上又起了疑问:即使门没有上内锁,外面的人没有锁匙是进不来的呀,而这个蒋保得是如何进来的呢?乔费笛在恐惧中会有力气跑过来给他开门吗?
张汉磁并没有开口问个究竟,只是觉得这个蒋保得应该注意了。离天亮还早,三个人不能一直这样待下去吧?乔费笛早已脱离了蒋保得的胸怀,逐渐冷静下来了,便主动地说:“少老板,保得哥,你们都回屋去睡吧。门窗都锁好了,就不怕了,再说窃贼不会一天晚上来第二次的。”
张汉磁和蒋保得就一前一后地离开了乔费笛的房间。蒋保得嘱咐道:“一定要关上内锁,听见没有?”
“知道了。”乔费笛的声音比先前冷静多了。
第二天,张汉磁去医院看望母亲。现在曾玉芬的身体状况好了许多,她原本就是一个很坚强的女人,这么些年来什么风浪没见过啊?只是因为当时的情况太突然了,一时无法接受那个事实。
母亲趁唐家丽去打开水的时候对张汉磁说:“丢失的东西当然要找回来,可这个剧团还要办下去,这也是你爸爸生前没能实现的理想。”
张汉磁见母亲的精神状态好转了十分欣悦,当下发了毒誓:“妈,儿即使搭上这条性命也要把家传宝物夺回来,您就安心养病,等出了院一心调教那些孩子们就行了。”
母亲劝道:“汉磁啊,这件事情靠你一个人恐怕不行,一定要依靠公安部门的力量才行。”
张汉磁不是自负的人,也点了头:“妈,我也这样想着,可是我担心重案组的人参与进来,会把那些狡诈的家伙都给吓跑,要是那些人被迫离开了京城,那就好比大海捞针了。您放心好了,我会在恰当的时候与重案组的人合作。”
母亲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便点头说:“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可是你凭什么说那些人拿到宝石不会马上离开京城呢?我倒是要听听你的看法。”她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女人,儿子想到的大概她也想到了,儿子没想到的她可能也已经想到了。
张汉磁刚要开口,唐家丽拿着一壶开水进来了,见到张汉磁来了喜形于色,但是说话比较腼腆:“汉磁哥,你什么时候来的呀?阿姨现在好多了,医生说随便什么时候出院都行,已经全身体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张汉磁对唐家丽感激不尽,不过不像从前一样和她开玩笑了,很认真地说:“小唐,这些天来多亏你照顾我的妈妈,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唐家丽倒是不太适应他这种正色的口吻了,这不是生分了吗?她的脸色有一点不高兴,回话也带有那么一点怨气:“哦,没关系的,这是我们老板娘交代我做的,再说了,我以后也是剧团的一员了,阿姨是我的上司,我当然要好好照料的,哥就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了。”
曾玉芬是何等敏感的女人,她一眼就看出这个乡下女孩子相中自己的儿子了,但是儿子那边不是还有一个潇竹儿嘛,好像还有周庭方这个冤家的女儿也和自己的儿子不明不白,所以装作察觉不到姑娘的心思,很自然地把话题转向了别处:“好了,都算是自家的人了,你们老板娘跟我说起了你的事情,我同意你到剧团售票处任职,还让你当组长,你说这样好不好啊?”
唐家丽听了非常激动,上去双手捧住老板娘的胳膊说:“哎呀,谢谢阿姨了,我最喜欢看文艺表演了。”
这个时候冯璞玉走进病房里来了,见到张汉磁显得特别高兴:“怎么样啊,撞到你母亲的司机被抓到了吗?”
张汉磁心里觉得挺尴尬的,自从认识这个老板娘以来自己满嘴是谎话,虽然不是恶意的,可总也感到过意不去,可现实总是让他不得不这样,他勉强笑了一嗓说:“找是找到了,不过好在我妈妈没有受伤,只是受到惊吓晕倒的,所以我就放那个司机一马了。”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冯璞玉把拎着的各种水果放到了床边的小桌子上:“姐啊,吃过早饭了吗?胃口不好就多吃一点水果吧,身体需要补充营养的……”
曾玉芬下床来走动,证明自己全好了:“早饭吃得很香,一会儿去办一下出院手续吧,医生说可以出院了。”
冯璞玉是个外向的人,见到曾玉芬没事了立马喜形于色:“这太好了,剧团里好多大事等着姐姐去主持呢,我马上去办理一下手续。”说完向张汉磁挥了一下手出去了。
张汉磁对母亲笑了笑:“老板娘就是这种性格,是一个痛快人儿,不然不会和我走得这么近。”
曾玉芬也是会相人的:“是啊,这种人倒是好相处,不过千万不能伤到她,否则永远不会再理你的。”说着收拾起了衣物准备出院。
唐家丽连忙上来帮忙:“阿姨,您就不要动手了,这些琐碎的事情往后都我一个人来就行了,我做家务事很利索的……”
出院手续很快办好了。冯璞玉是开车来的,四个人上了车,转眼出了医院的大门驶进了繁华的公路。
在车上他们有说有笑的,突然张汉磁的手机响了,打住了大家谈论的话题。张汉磁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原来是潇竹儿打来的,便按下了接听键。
对方的声音大家都能听得到:“是汉磁哥吧?我是竹儿,你现在有空闲吗?”
曾玉芬和冯璞玉就看见唐家丽的脸涨得通红的,这对一个女子来说是掩饰不了的自然反应,两位长辈也不好出语安慰,只能装作什么也没有察觉到。
张汉磁和潇竹儿对话,尽可能保持庄重的态度,当然主要是因为长辈在身边,说话必须谨慎的:“是竹儿啊,我,我在陪妈妈逛商场……”这么说是不想节外生枝。
对方矜持了一下说:“嗯,急事倒是没有,喜事倒是有一件,你猜我家谁来了?”
张汉磁轻轻笑了一嗓说:“这我哪里能猜得到啊?不会是什么明星到你家里做客吧?”
对方显得很兴奋:“嗨,你猜得太不搭边了,是我哥哥从美国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日本女孩子,是我哥哥的女朋友。”
张汉磁不得不表示惊讶:“天啊,这个网络时代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啊!南极科考人员完全有可能娶到北极的爱斯基摩人呐!”
对方在电话里咯咯笑个不停,唐家丽忍受不了他们之间的亲密谈话把头埋进了冯璞玉的后背上。曾玉芬看不下去了:“好了,汉磁,那边来了贵客,你就赶紧去见见人家吧,不用你送我回去了。”
冯璞玉见唐家丽的反应过于强烈,找一个停车位置把车停下了,然后回头对张汉磁说:“我送玉芬姐回去,你去看朋友吧。”
张汉磁也是精明人,自己不好多呆了,马上对话筒里说:“好,我马上过去,先挂了,一会儿见。”
张汉磁向母亲和冯璞玉道了别,下车去搭乘一辆出租车去潇竹儿的家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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