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年间,在N市西城区有一条黑塔胡同,东起东光胡同,西至大丰胡同,因黑塔寺得名。在胡同尽头有一家不太显眼的棺材铺,这家铺主姓常,人称常师傅,他的手艺精湛,在这一带极负盛名,找常师傅做活儿的人络绎不绝,他的铺子开得有声有色。
一天,常师傅铺子里跑来一位伙计,他说自家老爷快不行了,劳烦常师傅给打个棺材。在这方圆几里,棺材铺倒也不少,只是像常师傅手艺这么精湛的倒也不多。不过,当常师傅看到那伙计时不禁眉头一皱,这不是刁老爷家的家丁吗?
刁老爷全名刁德旺,是这一带的恶霸,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老百姓早就恨之入骨了,今儿个听到他快不行了,常师傅心里直呼痛快。
不过刁德旺在这一带极有势力,尽管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常师傅还是应承下来,并告知伙计三天后过来看做好的棺材。也巧得很,棺材刚做好刁德旺就死了,刁家来了几个伙计到铺子里抬棺材,打算将老爷入殓。刁家人忙着筹办丧事,然后就是守灵七日。第一天是大太太,第二天是二太太,眼瞅着到了第三天晚上,据说人死后的第三天和头七之夜都是回魂夜,所以家里就安排护院和三太太一同守灵。
一直守到后半夜,他们正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听到棺材里传来一阵阵的响声,俩人一个激灵醒过来。睁眼看着刁德旺的棺材此时抖动得越来越厉害,左右摇晃,似有人在里边挣扎一般。
“诈尸啦,诈尸啊!”俩人同时惊呼,连滚带爬地跑出了灵堂。这下把整个宅院的人都招呼起来了,大家又围到灵堂看个究竟,发现棺材又恢复了平静。大家甚是纳闷,有几个胆大的将刁德旺的棺材打开,发现老爷安安静静地躺在里边,没有丝毫异样。
本以为这事就过去了,第二天夜里增加人手守灵,又到了后半夜,棺材却抖动得更加厉害,这次把全府人都吓着了,以为是老爷诈尸,那个灵堂再也没人敢过去了。第二天清晨,家里便去找法师驱魔,却无济于事。
眼瞅着到了第七日该下葬了,弄得整个府中人心惶惶,谁也不敢去抬棺木,就这样又僵持了几日,府中开始传出一些闲言碎语,可能是老爷生前做的恶事太多了,现在遭到报应了……就这样,府中陆陆续续又走了一些人,偌大的一个刁府顿时冷清下来。
当时刁德旺的大太太心急如焚,她让得力家丁出去寻找有名的法师,并放下话语,如果能让刁老爷安安静静地离开,她愿意一辈子吃斋念佛,并拿出家中财物救济他人。
当常师傅得知讯息后,他的眉眼中露出笑意,又过了三日他来到刁德旺家中,并说去看看刁老爷的棺材。自诈尸后,刁老爷的棺材没人敢靠近,眼见常师傅入了灵堂,大家是有多远走多远,唯恐惹祸上身。
当时,常师傅看看左右无人,他用力一抬棺材盖应声而起,然后又把刁德旺的尸体翻到一旁,用手在棺材底摸索一阵,底部竟出现了一个深约五寸的暗格,他伸手从里边掏出两个木制小人并轻轻放入口袋。然后常师傅把尸体放回原处,把棺材封好,从那之后刁德旺的尸体再也没发生过异常。
原来,常师傅为了惩戒刁德旺的恶行,在棺材中下了功夫,他在棺材底部开了一个暗格,并放入两个木头小人,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小人就会跑出来,因为上方压着刁德旺的尸体,所以木头小人就会用力托起他的尸身,一起一落,棺材这才发出巨大的响声。
几日后下棺入土,大太太也遵守了承诺,从此以后吃斋念佛,造福四方。
三个男人,一张桌,桌上摆着手撕鸡、干切牛肉,外加一瓶老白干。每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借着酒劲,三人在肆无忌惮地聊着天。说话的人叫李晖,他举起酒杯,声音哽咽:“除了孩子、老婆,你们算是我世界上最亲的人了。爹娘死得早,自己这前半生也算是从苦咸水里泡大的,即使娶老婆也多亏了哥儿俩,我李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这恩情得惦记一辈子。”一扬手,杯中酒一饮而尽。
对面坐着俩人,一个长得贼眉鼠眼,尖头小脑,大名方浩,小名耗子,是李晖最好的哥们儿。坐在他旁边的叫常九,大学生,一身书卷气,最近老爹刚刚去世,袖口还戴着孝,胡子拉碴,无精打采。
听李晖念叨,大家的记忆回到了五年前。
李晖相中了包子铺的女儿,把这女孩夸成了天上的嫦娥、人间的貂蝉,说得天花乱坠、唾沫星子乱飞,最后却叹口气,自己家里一贫如洗,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这媳妇可怎么娶?
常九的父亲是这一带有名的木匠,由他掌舵,又凑钱从外边购置些木头。李晖、耗子和常九一起帮忙,后来自个儿打了床、桌子、衣柜等物,两个月后家里收拾妥当,女方上门,他李晖这才娶妻生子。
李晖有些醉了,他的话中透着得意:“我说哥两个,你瞅瞅咱这家里什么都没有,虽然包子铺女儿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发起火来如河东狮吼,但好歹是个女人不是?那些个好看的,有脸蛋的,谁,谁会看上我这个穷光蛋……”
“可哥哥,您今儿个发了,有钱了!”耗子在旁边提醒。
“放你娘的狗屁!发达了就能忘了糟糠之妻?我李晖不做那缺德事儿,明,明儿个就把他们娘俩接回来,好好过日子,吃香的喝辣的……”耗子缩缩脖子,没再反驳,夹起一大块牛肉放到嘴里嚼起来。
李晖发达了,一夜暴富,不知道是历史改变了他,还是他把自个儿的历史改变了,总之从此之后,这小子就要鸟枪换炮了。
不知哪个老祖宗先发现的,雄性的蛐蛐儿好争斗,斗起来挺好玩儿的,于是就把它们逮回来,令其争斗、观其胜负,以博一乐。但玩物丧志,越到后来这取乐的东西也变了味道,现在很多斗蛐蛐的场所,明着说是斗,实则是赌。
李晖,几个月前就开始前往山东、安徽等地去亲自抓蛐蛐,还专挑那些偏远的地界,或者是鸟不拉屎、极其偏僻的地方,据说那里的蛐蛐野性大,最容易胜出。
不过,他总算没白忙活,居然抓住了一只财神爷,今天斗了三场赢了三场,赚得钵满盆满,所以这才约了两位好朋友出来喝酒。
此时,李晖一仰脖喝尽了杯中酒,脸上渐渐泛红,舌头也有些捋不直,这话匣子就打开了,乘着酒兴,李晖说出一段骇人听闻的故事。
那是在三个月前,当时李晖已经输得一贫如洗,老婆带着儿子回了包子铺,看着空荡荡的家他是欲哭无泪。屋内窗台上的蛐蛐偶尔会叫几声,却更增加了李晖的烦恼,他烦躁地将这些不争气的蛐蛐扒拉到一旁,手指插入头发,愣了足有大半夜的神。
开始沉迷于斗蛐蛐后,家里值钱的家伙什都被他偷偷拿去变卖了,老婆每日拉个长脸,俩人足有月余没说过一回话了。
思索再三后,他带着一些干粮出发了,从N市到山东然后到安徽,他坐火车转汽车,走遍了大小地方,却没有找到一只骁勇善战的蟋蟀。
就在他沮丧地坐上火车准备回N市时,却发现身上连一分钱都没了,于是他偷偷藏到了卫生间躲过查票的列车员,就这么躲躲藏藏回来了。不过却在即将到N市的时候被人发现了,被人连踢带踹赶下了火车。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这时却突然听到一声声的蛐蛐叫声。
声音刚开始比较尖锐,但在最后却透着一股浑厚,李晖悄悄向声音方向而去,他的脚步非常轻,松软的土地在脚底下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那晚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但田野中蛐蛐的叫声却异常嘹亮,并时时撩动着李晖的心,他的呼吸有些急促,胸脯起伏着,他一定要抓住这只怪叫的蛐蛐。
声音似乎就在耳边,李晖掏出火柴,慢慢划亮了一根,光线顿时明亮起来,他却被吓得魂飞魄散,手中的火柴应声而落,瞬间又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听到这里,常九和耗子对看一眼,却发现李晖的脸色已经变了样儿,刚才还红扑扑的脸庞现在变得苍白无比。
“哥哥,你到底发现什么啦?”耗子不禁着急起来,慌忙在旁边追问。
李晖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我当时吓得魂都丢了,就在火柴亮的一刹那,我竟然看到了一只白色脚丫子。”
“什么,脚丫?”俩人愕然。
当时,李晖吓得“妈呀”一声跳出去足有半米,蛐蛐的叫声听不到了,田野中又变得特别安静。
那是个物质贫乏的年代,家里饿死人或者生病没钱治,就会经常在野外看到新的坟头。有的人家甚至连块棺材板都买不起,死了人,草席子一裹,简简单单挖坑埋了了事。但不管怎么说,死人不会被人随便抛在荒郊野外的,似乎有些不太寻常。
李晖又划亮了一根火柴,颤颤巍巍走过去。那人身体上盖着厚厚的稻草,如果不是露出了一只脚丫,谁也不知道里边会有人,因为除了那只白得耀眼的脚丫外,从脚踝处以上都被稻草盖得严严实实。
李晖一点点地将稻草挪走,这才看到了死人的全貌。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看到了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应该说除了脚丫之外,尸体已经变得破败不堪。
尸体上到处都是尸斑,稻草掀开后发出一阵阵恶臭。这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那死人的脸部,眼珠子没了,嘴巴微张,鼻孔仅剩下了半个,并且尸体上到处都是黑色的洞洞,排列得整整齐齐,这些小黑洞从喉咙处一直延伸到腹部,看起来甚是诡异。
当时李晖的第一反应就是逃跑,可刚转身却又听到了蛐蛐叫,这才发现声音是从尸体上发出的。最终好奇战胜了一切,李晖又大着胆子回头看,在微弱火苗的跳跃下他看到了一只奇特的蟋蟀。
或者说只看到了它的半颗脑袋,它从尸体上的黑洞中探出了头,头占了身体大半,眼睛发亮,身体背部还有一条暗色的黑线。
看到李晖,蟋蟀竟然不害怕,它的嘴巴翕动起来,李晖瞪大眼睛半天才瞅明白,敢情那蟋蟀正在啃噬腐尸上的肉,牙齿全露了出来,在黑暗中闪着光泽。
这情景可够诡异的,知道蟋蟀是杂食动物,但吞噬腐尸这还是第一次碰到,李晖吓得腿肚子发软,正想撒腿而逃的时候却又突然停下来。灵光一闪,李晖壮着胆子又走回去。
据老一辈的说法,上品佳虫的鸣声,不但具有上述短暂、快捷、有力的特点,而且每次连续鸣叫的次数,总是单数,即每次急鸣三声、五声、七声。从刚才的声音判断,这绝对是一只上上品。
蛐蛐寄生在腐尸中,也许会有更强的威力。虽然这家伙的体型看着有点像大棺头——这是令人担忧的地方,但李晖已经打定主意,先把它捉住再说。他从后背包内悄悄拿出了手电筒,电池快用光了,光线有些黯淡,仅能依稀看到那颗硕大的蟋蟀脑袋。它乌黑发亮的眼珠子正看着李晖,在与他对视。
李晖手里备了一个小网,看到蟋蟀没动地方他心里一阵窃喜,右手拿手电,左手飞快地将网罩了下去,瞬时将蛐蛐罩在其中。它似乎受到了惊吓,突然蹿出了尸体黑洞,并在网内来回蹦跶,甚至还发出了一阵阵嘶哑的鸣叫,听这声音李晖顿感脊背发凉。
李晖忍着恶臭终于将大棺头捏住了,拿出背包后早就准备好的蛐蛐罐,然后轻轻放到里边,蛐蛐到手李晖撒开脚丫子就跑。只是跑出去没两步李晖就被绊倒在地上,他痛得龇牙咧嘴,正想骂娘的时候,脚丫却触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划亮火柴一看,李晖顿时乐不可支,原来竟是一个红木蛐蛐盒。
盒子做工精美,上边盘龙雕凤,刻画得极为雅致,盒盖是由凤尾盘结而成。李晖扫了一眼就知道这是个好东西,顿时就喜欢上了,他慌忙向四周瞅瞅,周围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心中窃喜,慌忙将蛐蛐盒塞入怀中,一路狂奔离开了那个地方。
只是这大棺头甚是奇怪,平常的菜叶等物它根本就不沾牙。李晖记得临走的时候家里买了一小块肉,本想接回老婆一起吃,走得急就把这事给忘记了,等回到家的时候早就腐臭了。李晖转念一想,然后将腐肉切成细块扔到蛐蛐盒里,嗨,这大棺头立刻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耗子眨巴下眼睛,声音有些疑惑:“哥哥,你这事可够奇的,我平生第一次听说蛐蛐还吃腐肉的,这可够……够恶心的。”今儿个吃得有些饱,说到这当口的时候,耗子胃里的东西直向上翻腾。
李晖倒不以为然,他的声音洋洋自得:“这就是特殊之处啊,哥儿两个,等它吃饱喝足了我就拿出一只寻常蛐蛐和它斗,结果你猜怎么着,只一下就将对方的脑袋切断了,你说这家伙是不是有些厉害得邪门?”
“嗯,还真是有些邪门。”耗子点头称是。
三人边吃边聊,一直等到桌上三瓶白酒见了底,他们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不知不觉竟然喝了大半夜,他们抬头向窗外看去,早已经是黑糊糊一片,李晖的舌头捋不直了:“咱们走,走吧,天晚了……”
“结,结账!”只见服务员打着哈欠走过来,接过钱,又懒洋洋地找了钱。
李晖等人刚刚出饭馆门,就听到身后“砰”一声关上了门。
出了大门,三人摇摇晃晃向前走,秋天的夜晚有些寒冷,被风儿一吹酒醒了大半,常九摇摇发胀的脑袋,迫使自己清醒下来。不过耗子和李晖却来了兴致,俩人在道口边走边唱,从嗓子里拼命吼出了一些莫名的音符,之后便是俩人哈哈大笑的声音。
寂静的夜,深沉的嗓音突然像炸雷般嘹亮,喊声过后一切又都恢复了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不过远处的余音还在回荡,当回传过来的时候,却变成了轻微的嗡嗡和震颤。许是有些冷,常九的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在前面的拐弯处,李晖扬扬手和他们俩告别,夜光下他的眼睛闪着亮丽的光泽,在黑夜的映衬下变得其亮无比,竟如两颗小星星般……常九曾在一瞬间恍惚了,今夜的李晖有些不同寻常。
但容不得自己多想,耗子已经拉了他的胳膊向前晃:“九哥,我们,我们也回家吧,脑袋发胀就想睡一会儿,今儿个喝得真他娘尽兴……”
今晚没有月亮,李晖突然有些辨不了方向,在原地打了几个转转后他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家门口有一株早已死去的梧桐树,它的秃枝骨头般清晰。向左侧望去,延伸过十米后有一个公共厕所,厕所前面挂的一盏煤油灯,光色昏浊,总算为他迎来了一丝光亮。
进了屋,里边有些昏暗,他费了几根火柴才燃亮了煤油灯。借着微弱的灯光环视左右,屋里显得格外冷清,老婆孩子走了好几个月了,明儿个该接他们娘俩回来了。
李晖脸上洋溢着一抹喜色,又顺手摸摸口袋中鼓囊囊的钱袋子,他突然“噗嗤”就笑出了声儿,今年真是时来运转,一天就赢了这么多,再斗个几日,一辈子都衣食无忧了。李晖越想越高兴,在微弱的灯光下,他的脸都变了颜色,窗口的微风轻轻吹过来,灯光有些晃动,他脸上的阴影也有些阴晴不定,嘴巴咧开了笑,甚至有种怪异的感觉。
李晖用手臂撑住凳子站起来,刚想爬到床上睡觉的当口,突然听到了一声蛐蛐的叫声,李晖的动作停滞下来。这才猛然记起,光顾着吃饭了,盒里的蛐蛐还没有喂,那是自己的宝贝,可不许饿着了,想到这里他又摇摇晃晃地向旁边走去。
他走到柜子旁,从里边拿出一小块腐肉轻轻来到了蛐蛐盒边,而这时蛐蛐又正好叫了一声,先是尖锐,而后是浑厚,李晖的身体猛地就颤动一下,他突然想起了今儿个下午那几只死去的蛐蛐,心突然收紧了。
不过这种感觉也就过了两秒,片刻后他又释然了,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手轻轻放在盒盖上,随着手上慢慢移动,蛐蛐盒上方的盖子也缓缓向外拉动,这时里边的蛐蛐完全没了动静,它似乎也在等待着……
睡眼惺忪的李晖已经将盒盖轻轻拉开,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叫声,他陡然感觉汗毛都竖了起来。一阵阵寒意袭来,酒早就醒了大半,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过去,里边的蟋蟀正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
李晖感到了稍许的不对劲,在他的记忆中这大棺头的眼睛应该是黑色的,对,有种黝黑发亮的感觉,而眼下的大棺头似乎变了模样。首先是它的眼睛,黑中却透着一股绿色,在灯光照耀下,这种绿色有些飘忽不定,先是浅绿,而后是翠绿,再到后来竟然变成了深绿。
李晖不太相信这种变幻,他将眼睛死命揉了揉,又睁大眼睛看过去,没错,这次看得清清楚楚,大棺头的眼睛的确是绿色,而身体背部的那根黑线也发生了变化,现在变成了血红色。
李晖甚感惊讶,而这并不是最让人紧张的,此时他似乎在和大棺头四目相对,那绿色的眼睛里竟然多了一抹光亮,只是这种感觉让李晖有些害怕,因为那是一种贪婪的目光,他狠狠咽下一口唾沫,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此时,大棺头又露出了那尖厉的牙齿,这牙齿曾经让它凯旋而归,并在瞬间将其它蟋蟀一截两半。只是此时再回想起来,李晖全然没了半分喜悦感,那明晃晃的牙齿似乎正在轻轻摩擦,他不由自主地摸摸自己的头,以缓解这种强烈的不适感。
“嚓嚓嚓……”
这时,李晖的耳朵里似乎传来了轻微的碰撞声,声音非常密集,也非常细微,但在这万籁寂静的午夜却显得尤为刺耳。他转过身体并不由自主地朝外看去,门虚掩着,不过此时却涌进来一些东西,一些悄无声息的东西。
它们的头占据了身体大半,眼睛是绿色的,或者应该是墨绿色的,背上还有一根血红色的线条,它们……它们和盒子里的大棺头一模一样。
刚开始李晖竟然感觉到了惊喜,甚至在一瞬间感到了眩晕,他想捉住这些东西,不知道这些家伙怎么会自己送上门来。但随即他的念头打消了,因为他看到从门缝中涌进越来越多的大棺头,它们全都露出了尖厉的牙齿,目标似乎正是自己!
刚才的喜悦感荡然无存,从身体内传出的害怕让李晖直喘粗气,大棺头越聚越多,随着轻微的碰撞声,只片刻就来到了脚下!李晖的第一反应就是撒开脚丫子快跑,但不容他转身的工夫,突然盒子里的大棺头跃起了足足一米多,并且一下飞上了李晖的脸庞。
随着一声惊叫,李晖就感觉到腮帮子一阵剧痛,他条件反射般去拍打那只大棺头,此时却已经有上百只同类涌了上来,片刻之后,李晖已经分不清哪里痛了,痛楚让李晖瞬间跌倒在地,随着膝盖着地,地板上流出几股青绿色的汁液……
李晖痛苦地哀嚎着,就在他张大嘴惊叫的时候,嘴里又瞬时涌入了几十只大棺头,他的眼睛暴突,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手胡乱抓着脖子,脸被憋得通红。他突然感觉到肚子里绞痛无比,心、肺、肝在瞬间有种被撕裂的感觉。
李晖能感觉到体内的五脏六腑在慢慢被那些生物吞噬,他的意识也在逐步模糊,其实从它们开始攻击直到李晖倒地,也不过就十几秒的时间。这些东西速度惊人,李晖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约一分钟之后,李晖躺在地上,而他的身体再也无半分生机,嘴巴微张,白眼球向上,一双眼睛死不瞑目。
屋里的地面上已看不到一只大棺头,不过李晖的肚子却发出了轻微的抖动声,又过了约片刻,李晖的肚脐处突然露出了一个血洞,从里边进进出出爬着一些大棺头,它们在贪婪地吞噬着李晖的血肉。
又过了约十秒钟,肚脐的上方又出现了一个血洞,紧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从肚脐处开始,然后每隔三寸一个血洞,这些血洞排列得整整齐齐,正好七个,并一直延伸到喉咙处。
大棺头还在忙碌中,它们的眼睛也在慢慢发生着变幻,从深绿已经逐渐变成了黑色,似两颗巨大的黑珠子般耀眼,身体背部的红线也渐渐消失了。
屋里的煤油灯即将燃尽,火苗还在轻轻跳动着,透过窗户吹进来阵阵微风,让人感觉到秋天的凉意。那只精美的蛐蛐盒摆在桌子上,上边的纹路却愈加清晰。
N市胡同内,向左拐弯,再向前走约百米就会看到一栋老房子,大门上的漆失去了几许光彩,不但如此,甚至还有些锈迹斑斑的感觉。推门而入,一个十几平米的小院子,靠墙角的地方养着一些花花草草,可能许久未曾打理了,花的叶子已经打了蔫,耷拉着头长在那里,失去了应有的生机。
前面不远处就是个小巷子,耗子说要抄近道回家,常九的头晕乎乎的,两人挥手告别。
今儿个的老白干真是有劲,这会儿出了一身汗,秋天了,晚上的风儿灌入脖领中,有种冷飕飕的感觉。
今晚真黑啊,伸手不见五指,常九想快点走,可脚底下不听使唤,身体倾斜,好几次差点摔倒在地上。他终于拐进了旁边的胡同,身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喘口气,再向前仔细一瞅,家就在不远处,快到了。
可也就这随意一瞥,常九的眼前这么一晃悠,竟然看到了一个白花花的东西似幽灵般一闪而过。常九心中一惊,他用力揉揉眼睛再看,却发现前面黑洞洞的,什么都没有。
就这么一下子,常九竟然吓得腿肚子发软,再一摸身上,衣服全都湿透了,今晚真他妈邪门,难道真是眼花了?
他不敢再耽搁,几乎小跑着就回了家,进了大门,推开房门,坐在凳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坐了片刻工夫,常九实在坚持不住了,他身体一歪,倒在床上睡着了。
“棺材,死人,棺材,死人……”
常九迷迷糊糊躺在床上,耳朵里却传来了一阵阵瘆人的说话声,他想睁眼,可眼皮子直打架怎么都睁不开。那个声音却越来越清晰,似乎就在耳边似的,常九一个激灵醒过来,并猛地睁开眼睛。
床边站着一个人,一身白衣,长发飘飘,直达腰际,头部低垂,此时她正贴在常九的耳朵边细细地说着话。声音似乎来自地狱般,沙哑、低沉甚至有些骇人。
常九一个激灵坐起来,嘴巴半天张不开,张开了又合不拢,身体直往墙上靠,嘴里嘀咕着:“啊,你,你,你……”常九一句完整的话还没说出口,那白色的影子就不见了。
四周空荡荡的,房门大开,风有些大,房门来回忽闪着。
月亮终于突破黑云露出了半个影子,地面上有了少许的光亮,那扇房门的暗影在厅内抖动,竟如鬼魅般让人感到害怕。
常九终于回过神来,他的头猛地侧过去,左侧就是连接院子的一扇窗户,玻璃上竟然贴着个人头!两只手臂高高举起,在窗户上胡乱抓挠着,脖颈处竟然有双手扼住了他的喉咙!那是一双强有力的手,粗壮、刚猛,在下一刻,常九甚至看到了那人伸出了数寸的红舌头。
这是一幅极其诡异的画面,一颗头、一双手,他们紧紧地贴在玻璃上,乘着月光,常九看得一清二楚。他的心几乎破膛而出,双手紧紧抓着床单,能听到那轻微的撕裂声。那颗头还在挣扎,那双手还深嵌在脖颈中!
三秒钟之后,常九一跃而起,蹦下床,踢开那左右摇晃的房门,冲到院子里。
静,难得的安静,一起又都安静下来。
院子里什么都没有,玻璃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天上的半个月亮洒下了微弱的光芒。常九有些恍惚,晚上身穿白衣的女人,刚才那恐怖的影像,还有耳边那低沉的话语:棺材,死人,棺材,死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常九从床上坐起来,揉揉发痛的太阳穴,感觉到口干舌燥浑身透着不舒服。“咕咚咕咚”喝下一大瓷缸子凉开水,他这才缓过神来。昨晚上折腾了一夜,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他本来以为是个恶梦而已,可目光挪到床单上时,他愣住了:床单四分五裂,应该是昨晚受到惊吓时用力撕坏的。
他的神情一凛,晃晃脑袋,趿拉着一双拖鞋就出了房间。他稳稳心神,来到父亲生前的工具房内。他的目光落在屋内琳琅满目的东西上,眼中掠过一丝说不清的东西。
这间屋子不大,里边却满满当当摆满了东西,只见墙上悬挂着木匠所用的各种工具,有折尺、曲尺、三角尺和各种锯子,墙边的桌子和板凳上放着各种长刨、线刨、蜈蚣刨和平凿、圆凿、扁凿、斜凿,以及墨斗、划线刀、斧子、锤子、木锉……
这里是父亲生前待得最多的地方,也是他最熟悉的地方。此时站在这里,似乎又看到了父亲忙碌的身影,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悲伤。父亲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他却还没有从失去父亲的阴影里走出来。
常九,常家第九代传人,据说他爷爷的爷爷是清代末年的名人,他利用棺材惩治恶霸的事情一直到父亲这代还在津津乐道。不过,那似乎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自他这代起,棺材铺的生意就不太好做了,国家开始提倡火化处理尸体,现在是骨灰盒卖得多了起来,制作棺材的生意越来越冷清。
正因为如此,父亲干脆关了棺材铺,他的活计也零散起来,有时候会走家串户地为别人打些家具,或者靠谁家新婚了要定制床铺,甚至整理些门窗之类的散活来维持家用。
因此他和父亲之间是聚少离多,有时候他会出去半个多月,有时候遇到大活在外待的时间更长,后来母亲受不了这种清苦的日子终于离他们爷俩而去,据说是被哪位老爷收了去,从此过上了另一种生活。
时间继续向前推移,母亲走了,他们家的生活也异常艰难,但父亲硬是挺了过去。他经常在儿子面前炫耀自己的祖宗和手艺,经常回忆起以前的辉煌时光,甚至现在还能依稀感觉到他眼中的笑意:“小子,你可别小瞧这门手艺,比如打个凳子吧,别看方凳小,它囊括了所有的木工手艺。虽然它只是一个四只脚呈一定斜度的小件物品,可要让它四根腿都能平稳着地就不容易,需要将每一个榫头榫眼定位准确,这就是木匠手艺高低的体现。”
虽然父亲对他的手艺一直津津乐道,但随着时代发展和工业化的进步,木工行业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工具机械化,开料用上了电锯,刨平面用上了电刨,做榫眼也不必再用凿子一下一下地凿,各种紧固件与钉子完全替代了榫头。木匠在工业化的浪潮下,已经离人们的生活渐行渐远。
也许父亲早就料到了这种结果,所以他当时没让儿子继续跟着自己学习木匠手艺,而是咬牙让他读了书,并且上了大学,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记得父亲宴请周围的邻居过来喝酒,眼睛含泪说道:“想不到我常家还能出个大学生,虽然我没让常九学习木匠手艺,但我对得起列祖列宗咧!”
不过,父亲唯一的遗憾就是常九到现在还没有娶妻生子,也正因如此,父亲临死眼睛也没闭上,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儿子,费力挤出最后一句话:“给我,给我生个孙子……”这是常九唯一愧对父亲的地方。
父亲走了,常九生活一下失去了重心,手轻轻抚摸在那些锃亮的工具上,半天没回过神来。是啊,该整理下父亲的遗物了,这屋里有他毕生的心血,也是他一辈子的营生和生活目标。
常九蹲下来,他在房间里细细收拾着,把那些工具都规整在一起,然后装进一个大木箱内,墙壁上顿时变得空荡荡的,常九的心又有些失落。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常九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从里边抽出一支点燃了,透过烟雾缭绕的空气,他的眼神多少有些失落。
旋即,常九被面前巨大的工具箱所吸引,据说这装工具的箱子是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应该也算是一件老古董了。箱子质量真是出奇的好,这么多年了不但没有任何损坏,反而越用越光鲜,由于长期触摸,箱子的边角处已经磨得锃亮,手轻轻摸上去,非常光滑圆润。
记得父亲在世时对这箱子尤其珍爱,经常看到他拿一块干净的毛巾轻轻擦拭,他嘴里还嘀咕:“这个工具箱可不简单呦,这可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这东西比我的年龄都大……”这工具箱一直陪了父亲几十年,现在人走了,它也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少了几分生机。
一根烟燃尽,常九叹口气,用手轻轻地摸上去,这箱子做得极为考究,虽然只是一个工具箱,但上边却雕刻了很多花鸟图案,虽然年代极为久远了,却依然栩栩如生,常九直感叹老祖宗的巧夺天工。
看了一会儿,常九想把这物件搬到角落中去,伸腰一提才发现装满工具的箱子很沉。
拿眼向里看去,估计里边的工具装得太多了,干脆向外拿几件吧。想到这,常九顺手又从工具箱中向外抽物什,一件,两件……也许是走了神,再看时工具箱已经见了底,工具竟被他全都取了出来,整整齐齐摆在了地上。
“唉”,他轻轻叹口气,倚在门框上,阳光照在他胡子拉碴的脸上,看着有些失魂落魄。工具箱就摆在面前,空气中都能嗅到那种轻微的远古气味。眼睛瞥过去,箱子底部有些地方出现了些许的凹槽,应该是常年放工具压出的痕迹。
这是父亲的宝贝,平常都不让常九多看几眼,就连这房间他都很少进来,父亲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快去学习,快走快走!”
现在父亲没了,这里成了常九的天地,他细细看着每一个角落,这里边到处都有父亲的身影。此时已经是中午时分,阳光十分耀眼,衬着天上的太阳,他的眼睛突然闪了一下,因为他感觉到箱底有些不同寻常。轻轻地摸过去,箱底有些凹凸不平,他的目光一闪,眼睛里多了一丝光亮。
常九不会做木匠活,但从小到大在父亲的影响下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尤其是箱子中的暗格,一直是父亲口中津津乐道的事情,也是木匠行当中最上乘的技术。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做出暗格,更不是每个木匠都能做得犹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虽然民间传闻很多,但常九一直持怀疑态度,尤其是读了大学后,他对父亲的话更是不置可否,为了不让父亲伤心,他从不直接反驳,而是默默在旁边听着。听得多了,也自然能悟出其中的一些门道,比如眼前的这个工具箱,常九就看出了一些不同寻常。
想到这里,常九变得兴奋起来,暗道,难道老祖宗还给留了宝贝不成?自从母亲走后,他们爷俩一直过得特别窘迫,在他童年的记忆中似乎经常会饿肚子,饥一顿饱一顿全要看父亲的活跟不跟得上,如果十天半个月没活计,爷俩就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记得父亲说过,看有没有暗格,这首先就是一门功夫,首先要看箱子底部的厚度,根据里边藏物的大小而设计箱底的厚度,一般是在五厘米或者是十厘米之间。
常九一阵激动,他起身拿过旁边的墨斗、划线刀和折尺,先用折尺在底部量几下,然后用划线刀做了一个简单的记号。他拿起手中的墨斗将前方固定住以后,用手扯向怀中,伸出食指轻轻拉住墨线,只听得发出了轻微响声,再看时,箱子底部出现了一条笔直的墨线。
这里还有一套计算的公式:根据物体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拉墨线之后,首先取四点交叉的位置,然后在这个部位做一个简单的记号,再用三角尺和折尺划出四块范围内各个的中心点,而这暗格的暗门则会在这四块区域之间。
只是,他弯腰下去仔仔细细看起了箱子底部,睁大眼睛观察自己划出的四个区域,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又转念一想,工具箱里边如果有宝贝父亲早就该知道了,它跟了父亲一辈子,有什么秘密能隐藏到现在?但不管心里怎么想,强烈的好奇心还是让常九动起来。
他先用手轻轻摸上去,指尖上能感觉到细微的凹凸感,他的手缓缓移动,从上至下异常缓慢。暗格制作的最佳功夫就是毫无痕迹,因为它已经和箱子整体合一,外人根本无法分辨。将手缩回来,转头看看地上散落的工具,他的眼睛落在蜈蚣刨上,这是木匠的必备工具,主要对付那些很顽固的酸枝紫檀等硬木疙瘩之类的戗丝乱茬。
蜈蚣刨拿在手中,刀片透着光亮,这些工具父亲生前每日擦拭,所以显得成色极新。他将蜈蚣刨放在箱子底部,用其中的刀片细细刮了两下,常九想用这样的方式找出暗格的机关。也许有些用力过猛,箱子突然有些抖动,再看时,底部多出一些细碎的红色粉末,这是刚才用蜈蚣刨刮下来的。
随即,常九就放弃了这种方式,如果不得要领硬要开启的话,隐藏在其中的暗格会自行关闭,再也不会打开。
不能硬来啊!常九心里暗道,他抹抹额头的汗珠子,并顺手将蜈蚣刨扔到一旁,又点燃一支烟,他的脸上多了几层变化,箱中的暗格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左手拿烟,右手轻轻摸过去,箱子底部有些润滑,并且极有手感,他知道这是父亲长期摩擦的效果。箱子底部有些厚实,用手轻轻推了一下,箱子纹丝不动,不管是从厚度还是尺寸,常九都能断定这箱子里藏有暗格。
他躬身到了箱子旁,又费力地将工具箱移到院外。刚想休息一会儿,便看到从大门处走来一人,眼睛不大,薄嘴唇,偏瘦,头上梳理得整整齐齐,估计是上了发膏,上边还飘着一股子清香味,斜刘海齐齐整整抿在一旁。常九瞥了一眼,随口说道:“来了。”
耗子慢吞吞走过来,顺手捏捏自己的头:“哎呦,昨儿个晚上喝大了,到现在头还在疼。”
他说话的当口又看看常九,眸子黯淡下来:“伯父都走了一个多月了,你还惦记着呢?瞅瞅你,脸色蜡黄,无精打采,伯父在天有灵也不安心啊,人死不能复生,哥哥节哀吧。”
忙活了一个上午,心中的恐惧感终于消减许多,常九本想将昨晚的事情和耗子说说,但话到嘴边又咽下了,知道他胆子小,别吓着他了。再说了,昨晚自己喝得醉醺醺的,也许真看花眼了,或者又做了个恶梦而已。
烟燃到了尽头,他狠狠将烟屁股摁在地上,眼看着最后一点星火灭了,他叹口气:“唉,父亲在的时候我没怎么觉得,他这一走我这心突然就没了,真是子欲养而亲不在啊!”
俩人突然间沉默下来,耗子的父亲曾经是这一带有名的地主,他小时候应该是在蜜罐中长大的,不过后来随着抗战胜利,土地被平均分配,他们家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土地分了,财产没了,不但如此,老头子还被扣上了一顶地主帽子,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
眼看着家道中落,耗子的父亲一下瘫倒在床上,还没等革命群众批斗他就一命呜呼了。那时候他还小,不过他的童年并不快乐,地主崽子的称呼一直伴随他长大,所以他是孤单的,周围没有一个小伙伴肯和他一起玩。
后来,常九没了妈妈,耗子没了父亲,俩人似乎有些同病相怜,他们不由自主地走到了一起,几十年的友谊就这么下来了。
此时,耗子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常九,失去父亲的感觉随着时间的流逝早就没印象了,所以他无法体会常九的痛苦,看到九哥萎靡不振的样子他感到有些难过。
就在这时,院外却传来一阵悲戚的哭声,抬头望去发现是耗子娘。她头发乱蓬蓬的,眼睛含泪,声音都变了调儿。
“娘,你这是咋了?”耗子吓呆了,半晌没回过神来,常九也慌忙站起来。
耗子娘这才带着哭腔喊道:“李晖,李晖那孩子出事了!”李晖的母亲小时候没奶水,后来是喝耗子娘的奶水长大的,俩人的感情很深。
常九先是一愣,而后猛地一拽耗子胳膊,从牙缝里吐出一个字:“走!”昨天他就感觉到隐隐的不安,并且觉得哪里不对劲,今天果然出事了。常九有些懊恼,昨天李晖醉得那么厉害,应该送他回家的。
架着耗子娘,三人急急忙忙向李晖家赶去。
路上,耗子娘这才断断续续说道:“知道他婆娘回了娘家,昨儿个傍晚我烙了十几张葱油饼,今早就寻思着给晖送去点儿。进了院子,发现门是虚掩着的。慢慢进屋后,看到地上躺着一个人,脸色变得乌黑发紫,眼睛暴突,尤其是身体上更是触目惊心,从肚脐一直到喉咙处,整整齐齐排列着七个血窟窿……当时我就吓得腿肚子发软,足有半天才回过神来,我的亲娘啊!这是做的哪门子孽啊!”耗子娘拍着胸脯,到现在还是惊魂未定。
老远就看到李晖的院子周围围了一圈人,大家都在探头探脑向里张望,并小声议论着。
进了院子,发现屋里屋外到处都是公安局的人,三人一愣,这时从旁边走过来一人,身着灰色制服,戴着一顶帽子,帽子上边一颗五角星闪着光亮,他的声音异常醇厚:“我是公安局的干将,请问你们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朋友耗子,这是我娘。”
“是您第一个看到的死者?”干将的目光看向耗子娘。
“我……我的孩子,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老太太的情绪有些不稳定,捶胸顿足,身体一软,突然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干将的眸子闪了一下,又转头问耗子:“你是李晖最好的朋友,在他死之前,也就是昨天,发生过什么事情?”
耗子的记忆被拉回来,昨儿个白天的情形如放电影般闪现在脑海中……
谁都知道白露、秋分、寒露是N市人斗蛐蛐儿的高潮期,“勇战三秋”,指的就是这三个节气。一到这个节气,李晖总会异常忙碌。
就在前天晚上,他突然兴冲冲跑到我家,让我明天和他一起出去,说是在黑塔胡同有个局。你也知道,这小子输得就剩下条裤子了,当时我还劝他,到此为止吧,连老婆孩子都走了,现在把他们娘俩接回来才是正事……
耗子的眼睛里有了一抹亮光。我这话还没说完呢,李晖就打断我说他这次保准赢,手里的蛐蛐非同寻常,他可是费尽周折搞来的,并让我明儿个去看好戏。听他说得这么信心满满,我当时就没再劝他,并且还想去他家看看到底是什么蛐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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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南(中国考古文学协会副会长/台湾清华大学驻校作家)
《人皮古卷》带你走进一个离奇的世界,诡异、离奇的故事情节恨不得一口气读完,真没想到木匠这个古老的行当背后竟然隐藏着这样精彩的故事,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庄秦(著名悬疑作家)
不一样的文风,不一样的故事,悬疑小说《人皮古卷》平凡中孕育着神奇,丝丝入扣的布局和细节令人欲罢不能。小说风格诡异神秘,情节铺垫到位,叙述技巧一流,一步步将读者引入到作者设置的悬疑世界中,最终让我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周浩晖(著名悬疑作家)
《人皮古卷》从第一页就抓住了我的心,扣人心弦的情节,离奇古怪的故事,在读完这本书之前什么事也没法做。
——信周(畅销书作家)
故事离奇,氛围逼真,澹台镜是一位非常有潜力的悬疑作者。《人皮古卷》,给你不一样的精彩享受!
——童亮(《每个午夜都住着一个诡故事》系列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