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县志》的评审稿印好了,不久就要进行省、市两级的评审,评审后稍做修改就要印刷出版,没想到县委书记贾震被“双规”了。
昨天下午全县中层干部会上他还在口若悬河地做廉政建设报告,今天八点一上班全县就传得沸沸扬扬,有的说是夜里被带走的,并且是从床上拉起来的。有的说是早晨被带走的,他刚起床,还没顾上洗脸,就被带走了。还有的说在把他从床上拉起来的时候,他的身边还躺着某某单位年轻漂亮的女局长,并从他的衣柜里搜出一百多万元现金,等等。都讲述得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好像就在跟前一样。其实是昨天散了会他回到办公室后被带走的。他的办公室旁边是通信员的值班室,他回办公室的时候纪检会的办案人员已经在通信员的值班室里等候他。两位办案人员进了他的办公室说,贾书记,我们来就是想和你沟通一下,询问一下情况。因为有人举报你受贿,领导有批示,我们不得不履行公事。贾震虽然在台上很“领导”,此时在两个很年轻的办案人员面前却很“下级”,很谦恭地、满脸堆笑地说,,理解理解。接着说,要说收受礼品什么的确实有,例如逢年过节有下级送购物卡、衣服、字画什么的,确实有,说受贿就严重了。有送礼金的没有?偶尔也有,因为在这个位置上,不可避免有人送,但是,我每年都上交廉政账户,这个你们到县纪检会落实一下就清楚了。办案人员说,为了你的清白,我们会去落实的。按程序,我们要把你的办公室检查一下,你看可以吗?他们虽是征求意见的样子,其实是不容置疑、非查不可的。贾震不敢说不同意,红着脸,手也有些掩饰不住地发颤说,可以可以。不一会儿,两个办案人员从他的抽屉里搜出数十万现金和几张银行卡。他们不再叫他书记,说:“贾震,看来你没有向组织上讲实话呀?作为一个党员,一个县委书记,怎么可以这样对待组织?”说罢,向他打了个“走”的手势。贾震的脸刷地一红一白,浑身就瘫软了。他掏出手机要打电话,办案人员伸手抓了过来。领导干部被双规,就意味着他出大事了,事实材料都已经被纪检部门掌握扎实,不久就是逮捕,办公室搜查只是“额外”的部分,就像电视剧里插播几秒钟的广告似的。老百姓不一定知道这些程序,官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本文的主人翁是司马万,不是贾震,按说应该先介绍司马万,但是,这个时候司马万还不叫司马万,他曾经在地方史志办公室工作过,现在是县委办公室的一个秘书。这个时候,各个办公室的人都在议论贾震被双规的事,他却还把自己关在一间屋子里写着贾震昨天安排的一个什么材料,对贾震双规的事一无所知,所以不能先说他,只能先说贾震。
贾震被双规了,就意味着评审会泡汤了。因为本届县志是在贾震硬性干预的情况下,志书稿子才半年就完成的。他做了序,序的前面还有他坐在办公桌前办公的照片。那照片上他穿着西装、戴着领带,头发锃亮,脸上皱纹、雀斑都被修饰得干干净净,神情也格外精神。前面彩图部分非常突出的很多照片是他陪领导参观大河县的。每卷、每章的文字,叙述他在任期间的政绩是最多的。现在如果就这样定稿评审,是绝对的不合适。再说了,贾震被双规后,组织上宣布由县长郑大志主持大河县的全面工作,贾震和县长郑大志的关系一直很“别扭”,据说在关于如何修志的问题上还曾经吵得脸红脖子粗。现在,郑大志会拨款吗?不拨款评审会就开不成。不评审,下一步的工作就没法进行。什么时候会拨款?是一个未知数。志书出版不了,那评审稿就等于是一张废纸;大家的劳动就等于付之东流。所以,参与修志的一班人都像霜打的红薯叶,焉了吧唧地没有了一点精神。平时一见面就插科打诨的场面也没有了。
贾震被双规,县委、县政府像经历了一场地震,正常工作秩序被打乱,也很少有人正常上班。尤其是在县委,过去是不少单位的车来往穿梭,不少单位的一把手都天天夹着包在县委院子里等书记,现在也没有了影子。大院里只有县委办公室的勤杂人员面无表情地不时地来回走动,其他机关部门的人则在办公室不出门。偶尔想观望一下外面的“风景”,也是把窗户打开一道缝,用一只眼睛往外瞄一下,瞄后立即就关上。关上窗户后则什么也不说,或看看报纸,或上网玩玩游戏。有人把这一状况比喻成“心脏漏跳”,有人比喻成是“休克”。人人都在观望,人人都在等待。观望什么,等待什么,又都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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