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吉普车像一头使尽力气的老牛,颤抖着在秦岭口守备团营房门前停下来的那一刻,正是霞光倾泻的傍晚,秦岭山峦已蒙上一片绯红,当夕阳收起余晖,大山、深谷里,沉沉暮霭渐渐地浓密了。
艾勇年长长吁了口气:“我的娘呀!总算到了。”他伸手扶着早被颠得五脏六腑错位的秦岭守备区上校督导员魏汉光下车。后排座上的胡天顺第一次领教了越野吉普车风驰电掣般的疯狂。他下车后,捶打着麻木的两条腿,风趣地说:“还是来匹战马,那才叫自在。这洋荤真不好开!”
魏汉光望了眼已经散尽的霞光,冲着作为团部的玉皇大殿,高喉咙大嗓门地喊:“姬忠昌!”一位中尉军官应声奔下台阶。魏汉光说:“忠昌,快扶老伯一把,骨头都叫颠散伙了。这个艾勇年,一开上车就没命了!”
姬忠昌快步来到车前笑嘻嘻地搀扶着魏汉光走上台阶,埋怨地说:“你老人家打个电话,我拉上几匹马出山接你们,比坐这吉普车强多了。”
“我打电话,你们有了准备,我咋督导你们?”
谈笑间,勤务兵打来洗脸水,泡好紫阳茶,几位客人坐下休息。魏汉光介绍道:“这位是绥署胡天顺。”姬忠昌见军阶比自己多一道杠,举手行礼道:“长官,请喝茶。”
胡天顺有点儿拘谨,但不失风度地还礼道:“谢谢。”
魏汉光抿了口茶戏谑地说:“团座大人咋不来迎我,架子不小嘛!”
“哪里呀!我叔昨日到老虎沟汪守仁营去了。你们一路劳顿,先歇息着,我叫伙房给你们弄饭。给老虎沟打电话说魏督导大驾光临了。”
姬春荣从老虎沟回来已是月上中天。大山密林中的秦岭口,已沉浸在银色的月光中。
明亮的汽灯下,胡天顺望着这位一身便装,清清瘦瘦文文气气的姬团长,在他眼里,这位校友似乎多了点儿文人雅士的风度,少了军人刚毅粗犷的气质。说话不紧不慢,没有丘八们高喉咙大嗓门的一嘴粗话,显得谈笑自若,沉稳凝重。几年没见,姬春荣变得更老到、更超逸,这让胡天顺难以断定这位姬团长的海水深浅。但他知道,自古以来,文人挂帅不只是外柔内刚,更多的是智谋过人。
胡天顺上前一步道:“姬团座,可认识我?”
姬春荣正跟魏汉光说话,灯影里并没注意到这位大高个子军人,他笑道:“对不起,慢待了,我还以为是方子龙哩!”他回过头来对魏汉光说:“魏督导,你看这个子像不像我的警卫班长方子龙?”
魏汉光大声喊道:“方子龙!”
“到!”方子龙应声跨进门,向各位敬礼,魏汉光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在门口站着。”
方子龙憨厚地笑笑:“这是我的职责。”
魏汉光对胡天顺说:“这位是姬团座一手拉扯大的方子龙,是一员战将。他的枪法是军中一绝。”
这时,姬春荣一拍脑门儿,歉意地对魏汉光说:“这位不是王曲黄埔七分校的校友,篮球中锋,大个子傅田兴吗?”
“如今叫胡天顺,胡,古月胡。”魏汉光插话道。
姬春荣恍然大悟:“你,你不是后来……”
魏汉光指指北边说:“后来他去了北山。”
姬春荣明白了,当年七分校的学员如今是分道扬镳了。人各有志,在这乱世之秋,无须强求。他知道这位仁兄此来绝不是跟着魏汉光到秦岭游山玩水的闲客,一定是借道而过的上宾。他笑道:“魏督导,有什么要我办的请直言。”
“是这样的,胡天顺要过秦岭……”
“到三边去。”
魏汉光点点头说:“你派人送一程,出了你的防区,你就不用管了。”
“好说,胡兄,今晚你歇着,明天我派方子龙送你,我只有一个要求。”
“请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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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玉平(中共陕西省委党史研究室第一研究处处长)
一部故事跌宕起伏、雄浑大气、发人深省的力作;一部融思想性、文学性、历史性为一炉的主流文学作品。作家以冷静的洞察和老辣的笔触,对人性的揭示和个性的开掘,给予艺术的展现,是值得一读的大书。
——马士琦(文学评论家、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
郑征以自己父辈的经历为素材,在质朴细致、从容大气的叙述中,那些无私奉献、坚贞不屈甚至蒙冤而死的地下党英雄从秦岭大山模糊芜杂的历史中逐渐清晰丰满,直至走进每个阅读者的心中。
——韩霁虹(太白文艺出版社编审、副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