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二年秋天,东北一座小城。
这是一个不是很好的傍晚,这里说的不是很好主要说的是天气,并由此而来。提到秋天,人们的脑海里瞬间闪现的都是“收获”、“果实”这样的词汇,顺着想象可以延伸到“金黄的田野”、“生津的水果”、“清凉的秋天”等。而说起傍晚,更让人浮想联翩不能自已,美丽的晚霞、无限好的夕阳、家中丰盛的晚餐……全部是美好的事物,其中任意的组合搭配都是一个不错的让人愉快的时间段,也许你还会情不自禁想起王勃《滕王阁序》中“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佳句,不对吗?李白也说,“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但是,对于今天这些都是不应景的,因为今天没有夕阳,没有晚霞,有的只是连绵不绝的阴雨、一望无际的阴霾,唯一能想起的只怕也是“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的凄冷吧!
因为下雨的关系,原本颜色就不甚鲜活的小城只剩下一种单调的色彩——灰,灰到一塌糊涂不可收拾的那种。记忆力搜寻“灰”的词汇,也无非是“灰暗”、“灰尘”、“灰烬”、“灰头土脸”、“灰心丧气”、“面如死灰”等,所以“灰色”一直是不甚讨人喜欢的颜色,因而这样的天气实在令人讨厌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烦躁不已。古往今来,真正“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又有几人?
多数人这时候都在家里无奈地躲着雨,因此街上行人出奇的少,车马也异常冷落,偶尔有下班的人骑着自行车车或者小跑着也是行色匆匆,除了眼前的路况无暇顾及其他。也就在这个时候,一辆不起眼的马拉轿车嗒嗒嗒跑在青石板铺成的街道上,时而溅起地上的积水。为了防雨,马车座被车篷遮盖得严严实实,赶车人也是一身雨衣,看不清面目。
忽然,一只白皙的手拉开车篷的一角,一张面容算不得多漂亮却绝对妩媚的女性的脸露了出来,细长的柳叶眉,高高的鼻梁,秀丽的瓜子脸,元宝形的嘴唇再配上一双水一样动人的大眼睛,让你看一眼就记得一清二楚。她就是我们故事出场的第一位人物——李文英,刚刚从香港九龙回来,虽然年纪已经接近四十,可是没有做过重活加上保养得当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只是为了遮挡眼角的鱼尾纹而刻意加厚的胭脂让人很不习惯。
李文英透过车帘以一个归来者的身份重新打量这个离开三年的城市,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只是街头树立的“抗美援朝,保家卫国”,“把美帝赶出朝鲜去”的大标语让她有一丝的不适应,毕竟已经改朝换代,她自嘲地笑了笑,放下了车帘。
马车拐了一个弯,在一条小巷子前稳稳地停下,李文英带上束身雨衣的帽子,打开车篷,果然是到了老家门口,提着自己的包、箱子还有一篓水果慢慢下了车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污浊的泥水里。李文英皱着眉头跳到路边的台阶上,对着马车的背影用粤语骂了一句后警觉地前后左右扫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转身快步走进了巷子。
老家也一点没有变,李文英推开虚掩的大门,看着熟悉的院落,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顿了一下,换上最自然的表情来到正屋门前,放下右手里的网兜轻轻敲了几下门。门开了,李文英退后一步,一个年轻清秀的家庭妇女出现在她面前,李文英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看着她,意思是“还认识吗”。
“哎呀,二婶!”开门的梁素珍惊喜交加地喊了一声,她是李文英前夫的侄女,“你怎么才回来呀?”
“你们等急了吧?”李文英友好客气地说。
“可不是!”梁素珍接过李文英手里的行李箱带她进了屋,顺着楼梯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推开门进去,房间里面两个小男孩正在认真地研究飞机模型。梁素珍满面笑容地对其中一个略小的说:“士新,你妈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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