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八个月前温迪o穆尔曼启动她的造人计划以来,跟丈夫亚当o施瓦兹之间的夫妻生活就变成了某种军事行动:激情和生理需要受到压制,时机和执行情况就是一切。可是,在一个星期天的深夜,亚当无视日历--这天是温迪的生理周期第24天--贴近躺在床上的妻子,把右手食指伸进内衣的弹性腰带里来回抚弄。温迪的第一反应是,叫他让自己睡觉、把遗传基因留给下个星期。不过,她不想扫丈夫的兴,而且亚当仍然对她如此着迷,也令她沾沾自喜。<br> 正当温迪左右为难时,客厅里的电话响起来了。她一把推开亚当,双脚放下床边,站起身来。<br> “你就不能让留言机接听算了吗?”亚当对着枕头抱怨。<br> “我去去就来。”温迪一边走出房门,一边回答。<br> 客厅里一片漆黑,温迪的小腿立刻就撞到了咖啡桌边上。她吃疼地用一只手抚摸小腿,另一只手去摸索还在振铃的电话话筒。她终于找到了,就在地板上,夹在上个星期的《纽约客》 和《亲密接触》 周刊中间。之前的傍晚时分,她本来在阅读一篇伊丽莎白o 克尔伯特 发表的讨论冰帽溶化的万字文章,后来却分了心,去看另一篇断言珍妮弗o安妮斯顿回归约会市场的头条去了:可怜的人儿,她显然又被人甩了,或者说,至少《亲密接触》是这么认为的。“喂?”她接起电话。<br> “温--迪--”一个颤悠悠的声音回答。<br> 不出所料。听到电话铃声时,温迪就已经猜测打电话的人是她从大学至今的闺蜜达芙妮o乌贝罗夫。虽然此时已经过了半夜12点,但温迪听到好友的声音并不感到惊讶。在过去的几年里,达芙妮似乎越活越倒霉,而温迪则越来越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好友的精神和心理健康。她关心达芙妮,同时也讨厌错过对方生活中那些新鲜热辣的戏剧般情节。<br> “达芙,”她以最怜悯的音调询问,“发生什么事了?”<br> “我很抱歉,这么晚打电话给你。”伴随着这句道歉,达芙妮打嗝似地抽噎了一下,让人想起老式浴缸里的洗澡水被吸入下水道时的声音。“可是,我很难过。”<br> “是为了米斯吗?”温迪问。这个问题多半是不需要回答的了,因为,原因永远都是米斯,就如同那句永远不变的“米切尔o克罗克尔在首都进行现场报导”。那家伙五十岁了,满面皱纹,脸色泛着类似金色葡萄干的浅硫磺色。根据温迪所掌握的情况,达芙妮从电视上见到他的时间比在现实生活中见到他的时间要多。这也许是因为,他不但娶的是别人(一位天气预报员,名叫谢丽尔,梳着永不改变的发型),而且家住华盛顿特区,达芙妮却住在纽约。<br> “今晚他进城的时候给我打了个电话,”达芙妮快要换气过度了,“我们本来应该能见上一面。可是,当时我已经觉得很沮丧了,因为他在这里只能呆几个小时”--吸气声--“于是我说,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家供他歇一会儿脚就走人的酒店。他回答说,很遗憾我会有那种感觉,不过,他已经把可以挤出来的时间都全部给我了” --吸气声--<br> “我又说,那再也不能满足我了,我要知道我们究竟有没有结果。他说”--哽咽声--“他说,如果我想要一个对将来的承诺,那我们就不该继续见面了,因为他永远不能原谅抛弃孩子的自己,除非等他的孩子们都独立离家之后。那,我岂不是要等两百年啊,到了那时,我可能已经变成一个两千岁的老婆子了!”达芙妮开始哭泣。<br> “噢,达芙,我真为你难过,”温迪忍住指出对方各种算术错误的冲动,对达芙妮说,“这人真他妈叫人失望!”她竭力往话里注入热烈的同情和愤怒。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她以前都已经听过无数次同类可怜故事的不同版本了。达芙妮还麻烦她解读过无数封来自米切尔的邮件和留言,却从未看出过什么值得注意的内容。温迪为自己是达芙妮的闺蜜而自豪,也明白对方正处于艰难时期,然而,她开始对这位“闺蜜”老是不断地卷入诸多困境感到不耐烦了。<br> 偶尔地,当米斯心生浪漫情怀时(也就是说,在做爱前的那一瞬间时),他会告诉达芙妮说,梦想和她两个人一起私奔到特克斯和凱科斯群岛 上,住在某座面朝大海的平房里。然而,他从来没有提过要离开妻子,也从来没有--据温迪所知--用那个L开头的词形容过他对达芙妮的感情。在温迪看来,米切尔o克罗克尔唯一能给达芙妮的,就是当他时不时碰巧要到纽约来时,可以到中央公园南边的艾塞克斯酒店那儿陪他住一住套房。<br> 温迪真的开始听腻这些情节了,她渴望新角色、新发展--任何可以推动故事前进的元素。<br> 她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只不过,却不是她想要的转折点。“我想拿汽油泼在自己身上然后点燃火柴。”达芙妮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br> “达芙妮--立刻收回这句话!”温迪叫道,心里同时却想:又来了。这话她上次听过,上次的上次也听过。达芙妮曾经说,要吃药物,凄美而缓慢地凋谢;这次又打算诉诸于焰火。尽管自杀的花样越来越壮观,然而,她威胁自杀的次数太多了,以至于温迪几乎没有听进心里去。<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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