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胜骇异,瞥了瞥这么个东西,毫不理睬,急速离去。我到姨妈家像往常一样接朱丽出来,回到家里。
我没有办法捎话给××先生。我们一星期见三次面,却从来没有通过信,因此,只能等约定幽会的那一天。……可我对他怎么说呢?又怎样回答他?把发生的事情向他隐瞒,一旦泄漏,岂不有极大的危险?向他一五一十交代,是不是慎重些呢?心里这样七上八下,我始终处于无法形容的焦躁不安之中。最后,我还是打定主意,遵从贝尔塞伊太太的劝告,这个秘密最有利害关系的当然是她,我决定学她的样,什么也不说。老天呀,所有这种种盘算对我又有何用?既然我再也见不着情人了,而即将打在我头上的霹雳已经在四面八方发出火花?
我大哥第二天就问我为什么自做主张,一星期出去那么多次,而且还在那么晚的时间?
我答道:“是到姨妈家去了。”
“假话,爱弥儿!你有一个月没去她家了。”
“那,亲爱的大哥,”说着,我哆嗦起来:“我就向你都承认了吧。我的一个女友,你认识的,就是圣克莱尔夫人,承她的情,请我一星期三次到法兰西喜剧院她的包厢去看戏,我不敢说,因为害怕父亲不同意,但姨妈全都知道的。”
“你去看戏,是可以向我说一声的,我会陪你去的,事情就好办多了。……可你自己一个人同那么个女人,跟你毫无瓜葛,年纪又差不多跟你一样小……”
正说着,另一个哥哥走过来,说道:“得了,得了,我的朋友,小姐有自已的开心事儿,咱们就别打扰她啦!……她在找个丈夫,这样做,他们肯定会冒出一大堆的。……”
两个哥哥生生地背转身去,不理我了。
这次谈话吓坏了我,但看来大哥像是相信了什么“包厢”呀之类的鬼话,我以为骗过了他,他会就此罢休;况且,即使他俩再提此事,除非把我关起来,世上没有什么暴烈的力量能阻挡我下次还去幽会。我必须跟情人讲讲清楚,这太重要了,世上什么也不能剥夺我去会见他的乐趣。
至于我父亲,他仍然一如往常,宠爱我,对我的过错毫无觉察,丝毫不碍我的事。多么残酷,要欺骗这样的亲人,由此而产生的悔恨散播着荆棘,败坏了以这种背叛为代价的欢乐!悲惨的先例,残酷的欲情,但愿这能保证那些像我一样的女孩儿不犯我这样的错误!但愿我罪恶的寻欢作乐付出的惨重代价能制止她们至少止步于悬崖边沿,要是她们能知道我这悲惨的故事!
致命的一天终于来到。我把朱丽接出来,让她待在我姨妈家里,我自己立即跳上马车,赶到贝尔塞伊家。我下了马车。……房子里一片寂静,一片漆黑,我先是又惊慌,又诧异。……我面前没有任何熟悉的面孔,只来了个老太婆,我从来没见过,而不幸的我今后将经常看见。她叫我就在我走进的房间里止步,告诉我说××先生(她说了他的名字)马上就来见我。我全身顿时觉得冰冰凉,连知觉也丧失了,跌坐在椅子上,什么话也没有力气说。我刚倒在椅子上,我的两个哥哥就出现了,手里拿着枪。
“混账东西!”大哥喊道:“你就这样骗我们呀!你要是敢喊一声,敢稍稍抵抗,你立刻就死!跟我们走,我们要叫你看看既背叛你辱没了的家庭,又背叛你委身的情郎是个什么下场。”
听到这样的话,我完全失去了知觉。等我醒来,一看,是在一辆马车里面,我觉得马车跑得非常快。两个哥哥一边坐着一个,我刚才说到的那个老太婆也在马车里。我双腿被捆着,两手用手帕扎着,由于过度痛苦而流不下来的眼泪,这时泉涌一般,流个不停。我这样的状态,即使我罪大恶极,任何别人见了也会感动,除了我性命所系的那两个刽子手!一路上,他们什么话也不说,我也就保持沉默,深深陷入我的痛苦。终于,翌日上午十一时抵达库西和诺瓦延之间树林深处的一座城堡——为我大哥所有。
马车驶进一处庭院。我被吩咐就待在那儿,等卸完马,等遣开仆人再说。大哥来叫我,把捆绑我的绳索解开,粗暴地对我说:“跟我走!”
我哆嗦着,服从了。上帝呀,将用来囚禁我的地方多么可怕,我的恐惧没法说!那是一间又矮又黑、潮湿而又凄凉的房间,到处都用铁栅栏封锁着,一孔小窗透进天光,而窗外却是灌满水的壕沟。
“小姐,今后你就住在这儿,”两个哥哥说:“辱没家庭的女孩最合适的只能是这里。你的吃食将相应于你其他的待遇,你看,以后就吃这个——”说着,他们指给我看一块面包,像是给牲口吃的:“我们并不想让你长久受罪,另一方面,要让你没法逃跑,这两个女人,”他们指着那个老太婆和另一名跟我们在城堡里看见的其他女人模样差不多的女人,说道:“她俩负责给你在胳臂上放血,你一星期去贝尔塞伊家会见××先生多少次,就给你放血多少次。我们希望,这样的饮食起居将不知不觉把你送进坟墓,等我们得知家庭里除掉了你这样的怪物,我们就真正安宁了。”
说着,他们命令那两个女人把我揪住,这两个恶棍——先生,请原谅我用这个词——就当着她们的面,给我两只胳臂同时放血。看见我失去知觉之后才停止这样的虐待。我苏醒过来,只见他俩正为自己的野蛮行为鼓掌称快。他们好像要所有的折磨同时并用,在我流尽鲜血的同时还要撕裂我的心似的,大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封信,递到我面前,说道:“小姐,你念,念呀!你自己看是谁造成你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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