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九月的一个夜晚,时间不早了,我走到外面。我记得,在皇家咖啡厅周围人群涌动,王子街的灯光照到我前面,它像一只手臂,上面似乎戴着许多镶有宝石的手镯。我又点燃一支烟,解开领带,把它丢到人行道上。我听见一种杂音,也许是有人说话的声音,便抬头望去。在巴莫拉尔酒店一间屋子的阳台上站着一位姑娘,她正看着我。她把杯子倒过来,让它往下转动,在下面的石头上摔碎。她给了我一个飞吻,之后转身进屋去了。我穿过大街,经过一道道笨重的旋转门进入酒店。
我在这家光线微弱的酒吧里坐下来喝啤酒,与招待员闲聊。他是个研究生,我们谈着他的研究,以及这座城市冬天如何寒冷,然后他忽然不做声了。我转过头,原来是阳台上的那位姑娘。她正站在旅店的门厅里,身子半朝向我们。她穿一件无背的黑衣,一双高跟鞋,站在巨大的枝形灯下面。在强烈的灯光下,她似乎被拍人一张黑白照片。灯光显示出她白皙的皮肤、黑色的头发和黯淡的眉毛。不过我们的眼睛从她的面庞移向红红的嘴唇,它因喝过香槟酒而湿湿的。她把头往后一仰,自个儿笑着,然后走到外面的黑暗中去了。
酒吧招待员先迷惑了片刻,接着示意我,好像发出嘘声让我出去。
“你得跟上她。快去吧!酒钱算我的。”
我走到外面凉凉的夜里。在那边朝向火车站的瓦楞屋顶的阳台边上,一堆红红的炭火发出光来。我走过去时她露出微笑,拥抱我,吻我;她抽着烟,不断地喝酒,但嘴上并没沾有香槟酒。她把身子抽开后,我将自己的夹克披在她肩上,让衣服轻轻搁在她那露在外面、起了鸡皮疙瘩的皮肤上面。她嘴里叼着烟,朝我露齿而笑,胳膊在胸前交叉着将衣领翻起来。
“嗨,我叫韦罗尼克,人们叫我韦罗。你叫什么?你真帅。”
我们手挽手地回到酒店。她轻快地朝前桌跑去,拿起一块用箔包着的巧克力。她把巧克力拆开,让箔闪耀着掉到地板上,然后她将黑黑的巧克力放到嘴里,若有所思地嚼着,同时回到我身边。她穿着高跟鞋,它使我们这般年龄的任何女孩都会显得勾引人的样子,可是穿在韦罗脚上却似乎证实她老于世故。她在电梯里又吻了我,我能感受到巧克力苦涩的味道,觉察到它如何粘附在她舌头上,并在牙齿上面留下薄薄一层。我把手从她背后伸下去,感觉到她绷紧的肩膀,以及背脊上的软骨。她说话的声音丰润低沉,显得顽皮。
“某个家伙开了个聚会。他把整层楼都租下了,有个和我一起上法律课的女孩让我和她一起来。那些人真讨厌,不过香槟酒倒是免费的,再说这也比我以前去的地方更有趣。咱们进去吧?”
电梯门打开了,顿时空气里充满音乐、烟雾和笑声。韦罗先沿着走廊走去,试图打开一些门找酒。一个男孩摇摇晃晃朝我们走来,他穿着格子呢长裤和解开的礼服衬衫。
“韦罗,感谢上帝,我以为你走啦,你在这儿真好。大家都在大厅里玩得起劲呢。快来和我跳舞吧。”说罢就去拉她胳膊。
“不,谢谢。”我走上前去,把男孩的手从韦罗身上拿开。
“你是谁?”他看起来喝得很醉,把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时脸红红的。
“查利·威尔士,韦罗的朋友。她请我来的。希望这不错。很高兴见到你。”
我和韦罗从他身边走过,进入一间屋子,里面充满了一个个浑身冒汗的人。我们避让着穿过人群,并随手拿起一瓶香槟酒,来到外面的阳台上。我们坐下来谈话、喝酒,发现彼此就住在宿舍的同一层楼,她已经观察了我几天,看见我早早地走过去;她十分赏识我,虽然她认为自己不应该这样--就像一个她所描述的、实际并不存在的老朋友。我们蜷缩在角落处,轻轻地吻着,用我的夹克遮住两人的腿。日子被染成了金色。
我记得有个黎明,那是我们在大学最后一年的十月。这之前我和韦罗关系破裂了,后来和好,然后又破裂了,我们开始见其他人。但是她、亨利和我仍然不可分离。我们乘飞机去法国南部的一个娱乐场所,在懒散地登上去尼斯①的飞机时我们很兴奋,尽管表面上假装厌倦,但暗自却为得到那迷人的邀请得意。我们待在戛纳②的一个俱乐部里,通宵未睡,之后骑着让人眩晕的机动脚踏两用车,穿过早晨越来越浑浊的空气,嘟嘟地吹着喇叭,加速向山上骑去,山里散发出迷迭香、熏衣草和野茴香的气味。我们躺在水池边,像被丢弃的橡胶底帆布鞋。黎明的天空像一只海螺,天上的粉红色渐渐变成白色。燕子低低地飞到水池上面捉虫子,水将它们茶色的胸部染成了青绿色。韦罗把脚伸人水中,我看见水池那些被忘记了的夜灯的光线,像手指般在她的腿上舞动,消失在暗处--这儿便是她那棉布超短裙下面的大腿。
有两个双胞胎,他们的父母拥有这家俱乐部;其中有一对双胞胎有一些卷烟,于是我们把抽的烟向空中吹去。亨利用缓慢、懒散的声音谈着,他描述云的形成,鸟儿迁徙的方式。韦罗把她的一只手放在我胸口上,我俯下身去咬住她拇指和食指之间的皮肤。她把手往我嘴里伸得更进去一些,感到痛后缩了回去,朝我微笑。她翻身滚入池里,潜入水下,游泳时黑头发像海藻一样在身后展开。她脱掉裙子,转了一圈脱下T恤,从水池另一边冒出来时只穿着底裤。男孩们吹出口哨,她转身直盯住我,这时太阳从她后面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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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时报》
小说一开始就颇能抓住读者——甚至让人感到不安;假如你对关于物质主义所带来的绝望的故事仍有兴趣,那么你就会喜欢上这部小说。
——《商报》
这是一部值得赞美的、关于雄心抱负的小说。
——《独立报》
一部感人而有力的处女作——迄今为止,这是以小说形式对物质主义所带来的绝望的最好再现。
——奥利弗·詹姆斯,《富贵病》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