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劫一般不难。偷了钱,就立刻是你的了,把它藏到安全之处。或者偷珠宝、电器或大箱香烟,知道该怎么脱手。有些人信得过,那里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处理。但画就不是一回事了。这关系到信任不认识的人。如果那两个荷兰人是警察怎么办?最好的法子就是等待,小心翼翼地探一步,然后再等待。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阳台前的小窗口边。然后他走进阳台。他有些希望会看到下面阴郁的空间藏着一个人,摩托车旁边孤独的人,但那里没人,又空荡荡了,仿佛这世上的人为了让他高兴,或者是为了吓唬他,统统走掉了。他觉得卡西迪把这公寓告诉了他的同事,也许他们不需要人来监视他,因为他们有卡西迪了。他现在觉得卡西迪每周都把钱送去警察慈善基金了,这让他非常恼火。他自问是否是时候对卡西迪做些什么了,但要等到画成功售出之后。这些年来他明白,某个时间只做一件事总是明智的。
他回去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什么都不想。他晚上睡得很好,白天这个点从不困,但现在却累了。他枕着靠垫侧身躺着,知道小姨子几小时后才会回来,就慢慢睡着了。
他醒过来时,紧张不安。没法集中注意力,失去控制,他慌神了,坐起来看表。只睡了半小时,但他意识到自己又梦见了兰法德,他想自己是否可能不再梦到它呢,他离开它已经二十四年了。
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那儿,第一次被带进去,夹在两个保安之间,沿着走廊一路看。但那不是十三岁的他,而是如今的他,做了多年喜欢的事,结了婚,每天早晨在孩子们的声音里醒来,每天晚上看电视,抢劫,制订计划组织交易。梦中令他不安的是,他喜欢被关起来的感觉,生活中有了秩序,遵守规则,一直被看守着,不需要想太多。他在梦中被带着走过那些走廊时,有种顺服的感觉,还有点儿高兴。
他在蒙特乔埃监狱唯一一次服成人徒刑时,大部分时间都喜欢这种感觉。他想念妻子和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想念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日子,但并不介意每天晚上被关起来,喜欢所有时间都属于自己。没有意外的事发生,这让他感到安心。其他狱友知道不要跟他走得太近。他讨厌那里的食物,但不太放心上,他讨厌监狱看守,而他们也知道别去惹他。他妻子每周来探视一次,他什么都不说,什么情绪却不流露,从不提到他有时非常寂寞孤独。他们谈的都是他出狱后的事,她慢慢地把手指放进他嘴里,那根手指刚刚在她自己体内转动过,这样他就能闻一闻她的味道,留住那味道,她则一边说着邻居和家人,一边再弄点新鲜的味道给他。他摸着她的手,这样可以把味道留一整天。
在兰法德最初的日子是他最难忘却的。或许因为兰法德在内陆地区,而他又从没出过城市。这个地方让他大吃一惊,又冷,又不友善,他怎能在此待上三四年。他只得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感觉。他从来不哭,一旦感到悲伤,就迫使自己短时间内什么都不去想,假装自己哪里都不在,就这样熬过了在兰法德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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