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塔楼顶上
奥唐瑟·达尼埃稍微推开窗子,轻声问:
“你在吗,罗西尼?”
“在。”城堡脚下的树丛里传来声音。
她探出身子,看见一个相当粗壮的男人朝她仰起红红的胖脸。那张脸上围着一圈金黄色的络腮胡子。
“怎么样?”他问。
“还会怎么样?昨晚我跟舅舅、舅妈大吵了一场。他们一口拒绝在我的公证人寄来的调解协议上签字,而且拒绝把我丈夫进精神病院以前挥霍掉的那笔嫁妆还我。”
“可这门婚事是你舅舅一手促成的。按照婚约,他应当负责。”
“没有用,我告诉你他拒绝……”
“那么?”
“那么,你还是打算带我走?”她笑着问。
“我的主意一直没变。”
“别忘了,你要诚心诚意!”
“你要我怎样我就怎样。你非常清楚,我爱你爱疯了。”
“可惜我却没有发疯地爱上你。”
“我并没如此奢望。我只求你给我一丁点爱。”
“一丁点?你要得太多了。”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选择我呢?”
“偶尔碰上的。我感到厌倦……我的生活缺少一些意外……所以我要冒险……接住,这是我的行李。”
她把几只大皮包从窗台上放下去。罗西尼伸手接住,抱在怀里。
“事情就定了,”她悄声说, “你开车在通往伊夫的大路口等我。我么,我骑马去。”
“嗨!我可不能把你的马也带走!”
“马自己会回来。”
“好!……噢!顺便问……”
“什么事?”
“雷尼纳亲王都来三天了,可谁也没看到他,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我舅舅打猎时在朋友家遇见他,就邀请他来做客。”
“他很喜欢你。昨天你和他散了很长时间的步。这家伙我看不顺眼。”
“过两个钟头,你就带我离开城堡了。塞尔热·雷尼纳听了这个消息,大概就不会这么热情了……我们谈得太久了,不能再浪费时间。”
她目送着大胖子罗西尼弯着腰,背着大皮包,从一条僻静的小路走远了,才关上窗户。
远处,猎场上响起逐鹿的号角。猎犬狂吠。今早是拉马雷泽城堡举行开猎仪式的时刻。每年九月初,德·埃格勒罗舍伯爵夫妇都要邀集一些朋友和周罔的城堡主一同狩猎。
奥唐瑟慢慢地梳妆打扮好,穿上骑马长裙,把那柔软的腰肢勾勒得恰到好处,又戴上宽边毡帽,然后坐在写字台前,给舅舅德·埃格勒罗舍先生写告别信。这封信很难动笔,开了几次头都没写下去,最后只好作罢。
“以后再给他写吧,”她寻思, “等他消了气再说。”
她朝餐厅走去。餐厅壁炉里,熊熊燃烧着大块劈柴。墙上装饰着挂了步枪、卡宾枪的盾形板。宾客们从四面八方赶来,进入餐厅,一个个紧走几步,趋前与德·埃格勒罗舍伯爵握手。伯爵是位典型的乡绅,外表敦实,体格强壮。他的生活里,除了吃饭睡觉,还要做的事情就是打猎。此刻,他站在壁炉前,端着一大杯上等香槟,正与宾客们碰杯。
奥唐瑟随便地拥抱了一下伯爵。
“怎么?舅舅,您平时不喝酒的……”
“哦!”伯爵说, “一年就这么一次……可以……”
“舅妈会埋怨的。”
“你舅妈头痛,不会下来。”
过一会儿,伯爵又粗鲁地补上一句: “再说,这事与她无关……也不关你的事,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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