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练蛇”智斗“两头蛇”当年,苏州城里出了个恶讼师,专门替有钱人家包打官司,欺压穷苦百姓,心狠手辣,奸刁刻薄。大家背地里都叫他“两头蛇”。久而久之,连他的真名实姓也都忘记啦。别人都怕“两头蛇”,唯独祝枝山不怕。他想:他们叫我“洞里赤练蛇”,是存心贬我。不过也好,这说明我这个人不是好欺负的。既然如此,我总有一天要想出个办法来,杀杀“两头蛇”的威风,为老百姓出口气。大年三十夜,大家都在家中吃年夜饭,街上冷冷清清。祝枝山却早早吃好饭,叫书童带了笔砚,上街闲逛。来到“两头蛇”家门口,见他家大门上刚贴上一副大红的春联,还没有写字。祝枝山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提起笔来就在大红纸上,“刷刷刷”写下一副对联。上句是“今年真好晦气”,下旬是“全无财帛进门”。写完后,上上下下欣赏一番,觉得铁画银钩,龙飞凤舞,笔力倒还不差,心中十分满意。接着,又堂而皇之地题上落款“姑苏祝枝山题”六个小字。主仆两人相对一笑,就转到别处玩耍去了。“两头蛇”年夜饭吃得醉醺醺的,正跌跌撞撞地想要出来写春联,早有家人来报,说大门上祝枝山已经题了一副对联。“两头蛇”出去一看,字倒确是一手好字,就是句子太刺眼,好比在骂山门。顿时火冒三丈,心想:祝枝山啊祝枝山,你好大胆,竟敢到老虎头上来拍苍蝇,这还了得!转念一想,也好,铁证如山,谅你也逃不掉。遂.吩咐家人把这副春联用水濡湿,小心揭下来放好,准备和祝枝山好好打一场笔墨官司。大年初一,“两头蛇”邀集一帮狐朋狗友,大多是些没有骨气的读书人,来到明伦堂,指名要祝枝山去评理。为啥要叫祝枝山到明伦堂去评理呢?“两头蛇”自有他的打算:要知道祝枝山是堂堂举人,功名在身,轻易上不了公堂;就是上得公堂,他那三寸不烂之舌也不好对付。官断不如私断。再说明伦堂是读书人聚会的地方,今天请他来,他不得不来。我这儿人多势众,来个先礼后兵,要是祝枝山不识抬举,先打他个半死,反正是读书人之间的纠纷,官府也管不着。“两头蛇”布置停当,自以为万无一失,跷起二郎腿,坐在堂上得意扬扬地品着香茗,等祝枝山上钩。堂上一班无聊文人,一个个摇头晃脑,拍马屁的拍马屁,骂太平山门的骂太平山门。内中一个弹眼乌珠翘下巴的家伙拍拍胸膛,大大咧咧地夸起口来:“‘洞里赤练蛇’有啥子了不起?哼!今朝碰着‘两头蛇’,非要叫他变成一条瘟死蛇不可!”正说着,门口走进两个人来。后面一个人面孔苍黑,瘦长条子,不修边幅,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不是别人,就是正在被大家骂的祝枝山。众人见祝枝山主仆进来,理也不理,只顾高谈阔论,大骂山门。明伦堂里声音十分嘈杂。这原是“两头蛇”预先布置的一步棋,要给祝枝山一个下马威。祝枝山当然不怕,故意提高嗓门朝旁边的书童说道:“书童,我们是不是走错地方啦?”“没有走错,这里明明是明伦堂。”“明伦堂?我想明伦堂乃学宫里祭孔的圣殿,怎会如此嘈杂?依我看来,这里不像学堂,倒像……”“像啥?”“像混堂。”“啊!”刚才大殿里还是一片嘈杂声,现在却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了。为啥?“混堂”就是洗澡堂。在场的读书人千想万想,没有想到祝枝山会给他们当头一棒,一进门就把明伦堂比作洗澡堂。大家吓得面面相觑,等待祝枝山的下文。祝枝山一看,这些人原来都是草包。不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口又说出一句话:“现在格外好了,混堂变作坟堂哉!”“两头蛇”气得不行,却又找不出岔子。刚才明伦堂里一片嘈杂,是不像话,白白被他抢白了一顿。后来几十个人鸦雀无声,比作坟堂也有三分像。怎么办?闲话休提,就吩咐手下人拿出那副春联,开口就问:“这副春联是你写的?”“不错,这里还有鄙人的落款呢。”“啥人叫你写的?”“咦,你怎么这般健忘?不是你自己请我写的吗?”祝枝山不慌不忙,嬉皮笑脸地回答。“两头蛇”越听越火,实在忍耐不住,跳起来就破口大骂:“放屁!我啥时候请你写字的?”“哈哈哈,不要发火嘛!大概在三个月前头,我听人家说,你当着许多人的面说过,总有一天要祝枝山写一幅字轴送给你的吗?”“呃,这个……”“两头蛇”刚才还气势汹汹,盛气凌人,现在为啥会变得支支吾吾起来了呢?原来当时苏州城里有两件稀罕的东西:一是唐伯虎的画,一是祝枝山的字。许多达官贵人附庸风雅,都以得到这两件珍品为荣,却一个个碰了钉子,始终得不到。“两头蛇”那天吃醉了酒,确实夸下过海口,要搞一张祝枝山的墨宝来出出风头。想不到正好被祝枝山抓住把柄,只得支支吾吾,涨红了脸。
……
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