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雁荡路复兴公园大门对面,坐落在南昌路路北,有一幢灰色楼房, 解放前它原是中华职教社。当时《展望》周刊的办公室就设在这幢大楼第二 层的一间大房间内,从一九四八年初秋到一九四九年三月《展望》被国民党 反动派查封,我曾经在这里工作了半年多。 三十多年前,那是一个严峻的时代。大局正在动荡,人们忍受着生活的 煎熬和政治的压迫,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笼罩着上海。每逢我到这座大楼去 的时候,需要高度集中自己的注意力,因为敌人知道《展望》社就设在这里 。我得时刻警惕着,提防特务盯梢。同时也多少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不知 道敌人什么时候会采取突然袭击,对《展望》下毒手。我必须随时作好准备 。那时一切进步报刊几乎都停了,《展望》是由上海地下党所掌握的惟一刊 物。它奇迹般地得以支撑下来,主要是由于任之(黄炎培)先生的社会地位和 声望。这刊物是他主办的,敌人不得不存有顾忌,自然这是有限度的。随着 局势转紧,情况就会发生骤变。 那是一九四八年九月下旬,有一天,唐守愚代表上级党通知我:黄炎培 要求党派个人去负责编辑《展望》,组织上决定派我担任这项工作。由于考 虑到今后我的工作环境,组织决定和我单线联系。我受命到《展望》去工作 前,这刊物已出到第三卷。这是一个时事述评的综合性刊物,十六开本,用 六号字排,每期约四万字。内容设有固定的专栏、专论、通讯报道等。 上海初秋的天气还十分暖和。我走上中华职教社的二楼,第一次见到了 黄炎培。那时他已六十开外,短短身材,穿了一套中山装,身体健壮,精神 矍铄。当时我对他用了王清园这个化名。他就直截了当地问我:“王先生, 你能不能把你的真姓名和地址告诉我?”事前老唐认为我可以告诉他,以便 在危急时可得到他的通知。我如实说了,但请他保密,同时也请求他在《展 望》有危险时立即通知我。当谈到编务时,他提出要我负责,并提出把每期 刊头下的短论交我来写。我提出还是请他本人撰写。短论实际上是代表《展 望》立场和态度的社论性文章,过去是他以“同父”的笔名写的,和他关系 密切的杨卫玉,也以“瑗”的笔名写过几篇(直到《展望》被查封前一期, 由于他已不来社,我才以“万殊”的笔名写了最后一篇短论)。经商议,我 答应由我来写《周末专栏》。这一专栏在我以前是由杨卫玉写的,更早是由 李政文、宦乡等写的。专栏一开始就用的是仲亨的笔名,撰稿者虽然换了好 几个,但仲亨笔名一直沿用下来。我从第三卷第三期起在这一专栏由第一篇 《飞虎将军张开了虎口》(评陈纳德声言将率其飞虎队空军“参加中国之剿 共战争”),至被查封前一期《孙内阁垮了台》,共写了五十篇。关于黄炎 培要我对编务负责问题,我提出由我把每期编好的稿子仍请他审阅签字发排 。他同意了。这也是事前我和老唐谈过,按他的意见执行的。 谈好编辑工作后,黄炎培介绍我和杨卫玉先生见面。杨卫玉身材高大, 也很健壮,年纪也有六十以上了。那时这二老全天到《展望》上班,几乎无 一日缺勤。《展望》的经理部门由尚丁负责。由于各有分工,那时我和尚丁 接触很少。实际上,那时《展望》的编辑只有两个人,一是我,另一是黄炎 培派给我的助手李国全。小李是抗战胜利后由黄炎培带到上海的,当时只有 十九岁。他身材矮小,似乎尚未发育成熟,有一双机警的大眼睛,能干、老 练,超出了他的年龄。小李大概有些猜测到我的来历。他把一切危险工作承 揽下来,主动向我提出由他到容易引起敌人注意的信箱去取稿件和来信,跑 印刷厂送稿发排,并由他一人校对全部校样。他并不是党员,由于他的智慧 和环境的熏陶,他学会了一些地下工作的方法。那时印刷厂是最引敌人注意 的地方,为此他和排字工人交上朋友。这些工人知道《展望》是个进步刊物 ,他们和他商量好对付敌特警宪的办法,一旦敌人来搜查,就让他装作学徒 ,大家来掩护他。他在编务方面分担了大量的繁杂事务,做了许多原本应该 属于我分内的工作。例如编排划样就是由他承担的。此外,和投稿人通信联 系,审读所有来稿选出可用的交我决定取舍,为不愿留下通讯处的作者保存 稿酬(这样的作者很多,需要把他们的稿酬存入银行,以待将来解放后发送) ,直到收集资料、剪贴报纸等等都由他一人包下来。这使我从繁杂事务中摆 脱出来,可以腾出时间去做我要做的工作。因此,我每周只要两个半天到《 展望》去处理编务,包括我写的《周末专栏》都是利用这两个半天在编辑室 内草就的。 《展望》的特点首在“一周展望专栏”,每期四篇,按期由固定撰稿人 撰写。“一周政治展望”是陈虞孙以张绍贤笔名写的;“一周战局展望”是 姚溱以波光笔名写的。经济方面和国际方面分别由钦本立(笔名柏苍)和石啸 冲(笔名丁蕾)执笔。前两位作者是上海地下党负有一定责任的同志,可以直 接传达党的声音,从而成为《展望》的重点文章。在我接任《展望》编务后 不久,姚溱被敌人逮捕了。当时唐守愚匆忙来找我通知此事,决定“一周战 局展望”不能停,仍要用波光笔名继续发表,尽量保持姚文的原有风格笔调 ,以免敌人察觉,否则对姚和刊物都不利。这项任务由老唐本人来担当。所 以当我去编《展望》时,“一周战局展望”除头一两篇,都是老唐写的。 P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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