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他对面的一块石凳上,极不规则的石凳磨蹭得光溜溜,这是他的专座。20年前他的双目失明,出门不便,每天一起床就坐在石头上抽烟,一烟锅接着一烟锅,好像要把这个世界抽进这小小的烟锅里他才罢休。吃饭、喝水是家人送来。直到烟锅上的火星点燃了满天的星星,他才很不情愿地起身回屋。今天他把专座让给我,可见老人对我的厚待了。我俩都是青藏高原汽车兵出身,他在前,我在后。他早我三年上高原,军龄却比我多十年。<br> 我寻到他容易么?在川北的这个深藏在大山里的山村,他像这小地方一样被外面的世界遗忘着。<br> 每天他坐在石头上,总是呆望着一个方向:西北。他不会迷失这个方向的。自从小孙子告诉他方位后,他就把目光钉在了那个他曾经生活工作过十多年的青藏高原。<br> 我说:你是青藏线汽车兵的前辈,执行了青藏公路通车后的第一趟运输任务,那个时候你们咽下的苦头经受的磨难肯定很多很多,不要说今天的年轻人,就连我这样晚你几年上高原的人也想像不出来。我太想知道那时候在青藏公路上开车人的情况了,我要把它写出来。你就详详细细讲给我听吧!<br> 他拔出嘴里的烟锅,两只黑洞似的眼睛望着我。<br> “我要告诉你,那不是路呀。没有走过车,也几乎没有走过人。我们是第一批踏着这条路进藏的人马。汽车常常是两步一停,三步一歇,停下来是为了修路,歇下来还是为了修路。有时汽车还没有人走得利索,车轮前的路面上布满数不清的碎石,小坑。还不要说那些河流、雪山、沼泽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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