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作为诗仙,李白解脱苦闷、排遣压抑,宣泄情感、释放潜能,表现欲求、实现自我的最根本的渠道,还是吟诗。正如清初文人金圣叹说的:“诗者,诗人心中之轰然一声雷也。”诗是最具个性特征的文学形式。李白的诗歌往往是主观情思支配客观景物,一切都围绕着“我”的情感转。“当其得意,斗酒百篇”,“但用胸口,一喷即是”。有人统计,在他的千余首诗歌中,出现我、吾、予、余或“李白”、“太白”字样的竟达半数以上,这在中国文学史上是仅见的。诗、酒、名山大川,使他的情感能量得到成功的转移,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精神上的重压。
但是,际遇的颠折和灵魂的煎熬却又是最终成就伟大诗人的必要条件。以自我为时空中心的心态,主体意识的张扬,超越现实的价值观同残酷现实的剧烈冲突,构成了他的诗歌创造力的心理基础与内在动因,给他带来了超越时代的持久的生命力和极高的视点、广阔的襟怀、悠远的境界、空前的张力。
就这个意义来说,既是时代造就了伟大的诗人,也是李白自己的性格、自己的个性造就了自己。当然,反过来也可以说,他的悲剧,既是时代悲剧、社会悲剧,也是性格悲剧。
历史很会开玩笑,生生把一个完整的李白劈成了两半:一半是,志不在于为诗为文,最后竟以诗仙、文豪名垂万古,攀上荣誉的巅峰;而另一半是,寤寐思服,登龙入仕,却坎坷一世,落拓穷途,不断地跌入谷底。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李白一生中最高的官职是翰林待诏,原本没有什么值得夸耀于世的,可是在官本位的封建社会,连他的好友魏万在为他编辑诗文时还要标上《李翰林集》。好在墓碑上没有挂上这个官衔,而是直书“唐名贤李太白之墓”,据说出自诗圣杜甫之手,毕竟不愧是他的知音。
我想,亏得李白政坛失意,所如不偶,以致远离魏阙,浪迹江湖;否则,沉香亭畔、温泉宫前,将不时地闪现着他那潇洒出尘的隽影,而千秋诗苑的青空,则会因为失去这颗朗照寰宇的明星,而变得无边的暗淡与寥落。这该是何等遗憾,多么巨大的损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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