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 母
我有一个远房的姑母,自我能记事的时候起,她便没有了丈夫。她也从来没有和我讲到过他。只有当我小表哥淘气或大表嫂欺负了她,她才一个人跑去坐在大河边,对着浑黄的流水,凄凄切切地哭:“我的夫啊,你倒走得干净,撇下两个冤家给我,千斤重担叫我怎么担啊……”从她断断续续的诉说里,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姑父因为得罪了我家乡的恶霸杨明道,被他赶到外乡,死在外乡了。
姑母每次把心事倾诉完了,用围裙揩干眼泪,仍然又去推磨。以后,她又变得和平常一样,好象她的痛苦已经有人分担,她心上的担子轻了。
姑母家门口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水沟,水沟旁躺着一片秧田。门前还有一片平地,上面摆着稻草垛和一盘石磨。柿子树像一把伞,恰巧遮住石磨的一大半。
姑母除了下田之外,老长的日子都是挨着石磨转过去了。她的儿媳从来不肯帮她一下——儿媳的娘家有田有地有铺子,嫁到姑母家总觉得委屈,成天打鸡骂狗。但姑母从没有怪责过她。姑母常常感到对不起儿媳,一有点钱就赶快买点肉回来,交给表嫂做着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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