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没有多少重量的邮票,一言不发地躺在我的邮册里已经30多年了。方的天地,圆的情感,承载着雪域的山高水长。你不要以为它的色彩不够鲜艳,可是一旦加上我的西藏生活它就会闪烁出生命的光芒。
那天,我乘坐的汽车在藏北谷露附近抛锚后,暂住路边这个养路道班的第三天,车已修好,我们准备起程赶路。我把三天来应交的伙食费送到道班班长巴珠面前,20元钱,5斤粮票。还没等我说句感谢的话,巴珠就一口谢绝了:“咱们都在这条路上生活,你们跑车,我们修路,车离不开路,路因为车而存在,一家人嘛,不要这么见外。再说道班五个人,添上你这一口正好是个吉利数,六六大顺。五个人的饭怎么做,六个人的还是怎么做,添一把米加一勺水就是了。不用另起锅灶,给什么钱给!”
我仍然坚持要付粮和钱,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这是军人必须遵守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巴珠见再推辞就不好了,只得收下。也算是给我个台阶下吧。
就在我前脚已迈出门坎要上路时,巴珠忽然喊住我:“你等等,我有东西送你!”说毕他就转身从屋里拿来一封信,从里面取出一枚邮票递到我面前说:“这个送你,希望你喜欢。”我双手接过,满心喜悦:“你怎么知道我是个集邮爱好者?”他笑答:“这些天,我见你总是拿着一本集邮杂志在翻,不是集邮的人,哪有工夫费这眼神。”好个巴珠,有心人!
我接过邮票仔细看起来,这是1956年3月30日国家发行的三枚一套“康藏、青藏公路”纪念邮票中的一枚,面值4分。纸质已经发黄,但很完整,图和字均很清晰,可见主人保管得多么精心。我看着票面呈现的在雪山上盘旋的康藏、青藏两条公路的图线,心里涌动着满足和向往,这种满足和向往很快就变成了称心如意的美好回忆。世界屋脊上的这两条公路都留着我曾经的脚印,尤其是青藏公路,我沿着它百余次进藏。此刻意外地得到这样一枚邮票,我的激动和幸福是不言而喻的。
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是无缘无故的,这枚珍贵的邮票必然有它的故事。巴珠给我讲了它的根根茎茎。
1959年春天,那是西藏历史上突然降临的一个阴冷的季节。西藏上层反动势力背信弃义发动了惨无人道的叛乱。雪山起火,草场降祸。解放军平叛部队的一个战士负伤住进了这个道班,他的腹部被叛匪用藏刀砍了数刀,伤势很重。部队的卫生员陪着他治疗、养伤。巴珠的阿爸是一位四乡行善、爱洒八方的民间藏医,用高超的医术救治了许多病人。巴珠从小就受到老人家医道德行的熏染,懂得医术,当时他配合卫生员给战士治疗刀伤,为了找到一味藏药,他星夜奔波五十里路去拜访一位专治刀伤的藏医。一个月后,叛乱平息了,战士伤愈也要归队,临别前他给巴珠讲了这枚邮票的来历:我们部队进藏参战之前,士兵们纷纷在驻地邮局购买发行不久的西藏题材的邮票,大家都觉得带着这些邮票去平息叛乱,会有一种别样的亲切的鼓舞力量。战士对巴珠说:“现在叛乱平息了,西藏人民会过上太平日子。这枚邮票见证了西藏隆冬的严寒,也见证了西藏春天的温暖。留下它作个纪念,以后你们看见它就会想起我们共患难的这些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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