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那你是找到事了,太棒了!”我叫了起来。
“不是,不是,事情还没找到。刚才爸爸来信,要我请你们回家吃饭,还有珍纳也一起去。”
她很高兴地和我说完就走了,大概又赶着去参加什么面试吧。我看她这样高兴,也跟着感染了她的快乐,于是一面唱着歌一面跑到楼下门房去打电话给大卫。
星期六,我们依约地去了她家,四个人一起到车站去坐火车,到了孟斯城后又换乘了公共汽车,坐了差不多十分钟才来到一个小镇。她父亲是镇上的药剂师,在大街上开了一间药房,一家人另外住在镇边的一栋小小的白色楼房里。我们到时,一家四口都已经在门前的花架下等着我们了。两个八九岁的男孩像一阵风似的向我们快步跑过来,一面摇手,一面大声地叫:
“玛丽安,玛丽安。”
两个小男孩都长得很像父亲,有着长长的脸孔,和一双很传神的棕色眼睛。顽皮地挤眉弄眼向我们打招呼,然后一边一个牵着玛丽安的手走回家去。
他的父亲长得很高大,比较起来,继母就矮小多了,棕发白胖的脸上戴着一副深色细边的近视眼镜,很平凡的一个家庭主妇的样子。我向他们走过去时,心中暗地里拿她和玛丽安美丽的金发母亲比较,不知道玛丽安的父亲是不是故意选择了一个面貌平庸的女人?是因为美丽的面孔带给他痛苦的回忆吗?他有时候会不会后悔?
一进门,她的小弟弟马上就跑到客厅的中间,站在一块浅蓝色的地毯前面,然后转身面对我们:
“不可以踩地毯,刚扫干净的。”
我们都笑了,她的继母尤其笑得厉害,她的父亲也搂着玛丽安大声地笑着,不是很甜美的一家吗?
他们并不是收入很多的家庭,家里的摆设很普通,却到处都有一种温馨柔美的气氛,看得出女主人的匠心。一道一道上来的菜更是色、香、味俱佳,我们吃得高兴极了!
玛丽安的继母很得意,很兴奋,我们这几个客人也是有心人,诚心地想讨好她,桌上的气氛因而非常融洽。
饭后又是甜点,又是冰淇淋,又是酒,又是醒酒的咖啡,终于,该告辞了。
玛丽安的父母热烈地和我们握手,欢迎我们再来,两个小弟弟早已忘记了看守地毯的责任,和我们玩得依依不舍。我们正要和玛丽安握手告别时,她却说要和我们一起走。
“可是,明天是星期天啊!你可以住到星期一才回去罢?”我自作聪明地替她安排,实在是,这样温暖的一个家,令我也不想离开。
“不,我明天还有事,一起走吧!”
明天会有什么事?我亲爱的朋友,大卫环抱着我的手忽然紧了一下,我警觉地停住了。
怎么回事?气氛好像在一刹那之间僵住了,然后又恢复过来,就好像七彩缤纷的影片在中途忽然停了一两秒钟电一样,景色呆滞了一会儿,然后大家又都重新开始动作,重新开始演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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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慕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