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跪步移至老方丈坐椅前,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张名片,恭敬地双手递与方丈。陈方丈接过一怔:日本关东军犬养联队陆军少佐赤川一郎。
陈方丈目光在名片上停留许久,忽然呵呵大笑:“烧杀抢掠,周身腥血,也来佛堂充慈作悲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呀……”
赤川少佐仍跪在陈方丈足下,用流利的汉语说:“师傅,您只知我其外,不知我其里呀……”说着他环顾一下四周,见无杂人就接着道:“在下祖上几代信奉佛祖,我亦佛家弟子。我佛云:慈是与乐,悲是拔苦,众生有痛苦,彼所受苦,即我所受。我虽为皇军一兵佐,却也是佛家一弟子,绝不枉杀无辜。前日我亦在洗劫军中,然,未杀戮一人啊。”
陈方丈很仔细地观察这位日军官佐:他清秀端庄,喜眉善目。与面目狰狞、青面獠牙、烧杀抢掠的日本鬼子毫无共同之处。从其言语行为上也看不出有诈,就将他请起,坐于对面很耐心地与其晤谈。赤川一再保证,他驻守紫河镇绝不与任何组织军队为敌,更不惊扰百姓。
果然,驻守紫河镇的日伪军非常安分,还时有些助民行为。赤川也每隔五七天上一次紫竹山,进庙焚香,自然都是换上便装,独来独往,行踪甚是诡秘。
这时,日本人在太平洋一战失利,美国人在广岛、长崎投了两颗原子弹,这就决定了日本侵略者的末日来临了。
这天,赤川少佐忽然来到西山普觉寺,说王耀可能要出卖他们,好向新主子国民党县保安团邀功请赏,在情况危急时请求老方丈设法保护他和其手下的十几名日本军人。陈方丈听罢,说道:“我一个年迈的出家人,如何能救助你等持枪执刀的一伙军人呢?”
赤川也笑了笑,说:“老方丈,你与共产党游击队有联系,这我是知道的……”
“阿弥陀佛。”陈方丈双手合一,“我佛慈悲,会保佑天下有德之人的。”
果然,就在当天夜里,赤川带着手下十几名日本军人慌慌逃进普觉寺。不多时候,王耀领着三十几名伪警察尾随而来,在殿堂里堵住陈方丈:
“老方丈,赤川一伙日本人跑你这儿来了啦?”
陈方丈续过一柱香才慢慢转过身子来,反问:“哦,是王署长啊,您找赤川少佐,有机要军事商议?”
王耀“啪”地拍一下腰间的手枪,说:“我是前来缉拿日本战犯的,请方丈快点交出赤川一伙日本人。”陈方丈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又不无讥讽地道:“你乃赤川的属下,如何放肆敢言要缉拿自己的主子?”王耀“嗖”地从腰里拔出手枪,又顶上火儿对准老方丈的脑袋:“老秃驴,庇护日军,违抗政府,给我拿下。”
陈方丈微微一笑,重咳一声,大殿四周立刻涌出几十个持枪的人,团团围住这帮伪警察。这时候赤川一伙日本人也从后堂悄然来到大殿,拨开人群站到王耀和一位黑红脸膛的大汉子中间:
“诸位,你们是同一民族,不必为一个异族人刀枪相向啊!”说着赤川站到黑红脸膛大汉子面前,“你就是,共产党游击队的骆队长吧,久仰!”
这时候,赤川少佐的两眼里喷射出异常仇恨的凶光,猛地从自己的军靴子里拔出匕首插进骆队长的腹部。骆队长好像从梦中醒转一般,飞脚将小鬼子赤川踢倒,然后忍着巨痛从自己身上拔出匕首,狠命地捅进赤川的胸部。这时王耀嘴里的哨子“嘟——”地吹响,双方人马就在这佛堂净地,在大慈大悲的佛祖像前展开了肉搏,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几十名游击队的战士们无不骁勇善战,他们打击的主要目标是那十几个狡猾的日本鬼子。当那十几个鬼子被降服后,那些毫无战斗力的伪警察无疑是游击队战士们的囊中之物。王耀看到赤川和骆队长双双倒卧在血泊之中奄奄一息,就知道败势已定。他明白此时此刻可能救他一命的只有陈老方丈了,立即露出他贪婪求生的本色“嗵”地跪在老方丈脚下:“陈师傅,救小人一命吧……”
老方丈脸上拧出一丝冷笑,然后挽起袍袖,将长串的念珠缠卷在手腕上,高高举起手臂,五指伸展,“嗨”地一声,拍到王耀的头顶上,这个民族败类七窍出血死于老方丈脚下。
陈老方丈悲愤痛苦已极,他怎么也想不到受赤川欺骗到这等地步,是自己的仁慈和蒙昧使一个民族的精英残死于敌手,罪过呀,罪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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