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着雨,在这样的夜里他们能做什么呢,他们就那样一边喝着那一点点酒,一边说着荤话,说荤话让他们觉着很过瘾,而且好像还有一种快感。既然不能做那种事,说说还不可以吗?好像是因为不能做,他们的嘴上就说得更厉害。而实际上他们都还年轻而纯真,虽然他们常常和那些外边来的姑娘们拌嘴或打情骂俏,但要是那些姑娘们真要挺身而出,他们倒会害羞起来。他们喝着酒,说着话,耳朵呢,却在外边路上,一有车的动静他们就要跑出去,外边的雨“沙沙沙沙,沙沙沙沙”地下着,他们的耳朵现在都很好使,可以说都已经练出来了,能听得出外边来的是什么车,大车还是小车。为了怕从外边来的车一下子冲过去,他们在路边拦了一根杨树杠子,这么一来,真像那么一回事了。正经路卡,都有那么一条杠子。
这路边小饭店呢,其实更像是一个家:里边一间是住人的,炕上乱得可以,地上又堆满了粮食口袋和烟箱酒瓶;外屋大一些,放两张桌子,人们就在那两张桌子上吃碗面条了,喝口小酒了;墙上呢,贴着美女的大画片和好看的烟盒儿纸,还有一台油污污的黑白电视摆在里屋的桌上,屏幕冲着外边,所以外边坐的人也能看见电视里的动静。饭店的主人是两口子,比如女人要去炒菜,男的便去剥葱了。男人穿着油污污的大裤衩,腿上的毛很黑很长。这边炒好一个菜,男的便会马上端出来。但人们常常看到的是那个女的在那里一下一下很用力地和面,面要和得很硬,饧好了,才能削,这就是说,这个山东女人也学会了削面。或者,她就在那里“嚓嚓嚓嚓”飞快地切菜,动作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外屋其实就是一个厨房。灶台上好像永远放着两个红塑料盆子,一个盆子里是炖好的羊肉,一个盆子里是煮熟的羊下水,总是这两样,谁要是想吃就马上盛出几勺子热一热就是。外边的客人喝着酒,那男主人有时也会过来和客人喝一口,总是蹲在小凳子上,或者就坐到里屋的炕上去。碰上矿上的人下来,恰好又带着个姑娘来,给他们一点点钱,这小饭店的主人便会把里屋的小炕让给他们,所以里屋的门上原是有个布帘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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