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一个酒吧。
酒吧不大,也不在闹市区,只是G市沿江酒吧一条街上最靠里最靠里的一间。门面晦暗,上下两层,一楼是大厅,晚上会有表演,譬如钢管舞脱衣舞什么的。
二楼,是包厢,可以唱KTV、开生日party。
这里提供男人、女人、酒和乐子。
偶尔,我是说偶尔,也会提供违禁商品——抱歉,我不是警察,只是商人。
既是商人,如果不唯利是图,那便是对不起自己的金字招牌!
好吧,我的招牌不是金色的……
酒吧的名字很普通很普通,在木板上随便划拉的黑糊糊四个大字:“锦衣夜行”。
锦衣夜行,是我的酒吧。
坐落在G市,沿江大道,一百三十七号,7-Eleven便利店后面。
每晚七点,欢迎光临。
到了七点钟,我们会将铁门卷上去,门窗玻璃擦得纤尘不染。推销啤酒的小妹穿着超短裙,窈窕多姿地站在门口迎宾。
开始人不多,我还能坐在吧台上,喝喝白开水,听听音乐,看着服务生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侃白。
等到了晚上十点左右,客人渐渐多了,虽说我好歹也是个小老板,却还是秉着赚钱为重的伟大理念,偶尔也会客串一下杂工。
只要你来到锦衣夜行,就一定不会轻易将你怠慢。
十二点时,人手渐渐不够了,霓虹灯下川流不息的男女妖如鬼魅。见大厅角落还有一个人坐着没人招呼,我拿着酒单,顺道走了过去。
这位客人似乎是第一次来,有点面生。他拿着酒单,点了一通后,目光终于停在了我身上。
“你是兼职的大学生?”他问。
我暗叹。
长了一张欺世盗名的脸,实在很作孽。
“嗯,兼职,不过,不是学生了。”顾客是上帝,虽然那个人的眼神实在熟悉得有点无语,我还是笑吟吟地回答他。
何况,现在可不是兼职招待么?
“这么年轻,怎么就不上学了?是不是家里没钱?”他非常关怀地问了一声。
“还好,不太缺。”我老实回答。
“……还要这么辛苦地工作,小妹妹真是勤力啊!”他正说着,已经有人将他的酒端了上来。他瞧了我一眼,满满地倒了一杯威士忌,递到我面前,“这样吧,给小妹妹一个快点赚钱的机会,你喝一杯酒,我给五百块小费。”
“八百吧!”我眨眼,小心翼翼地提议。他大笑,“小妹妹很爽快啊!”
“哪里,赚钱而已。”我依旧纯洁无辜地笑,端着酒杯,满满地灌了下去。
喝完后,我示意旁边贼笑不已的服务生,“再满上。”
依旧是一口一杯。
那人的笑容,初时还自然兴味,到了后面,渐渐有点招架不住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连着喝了多少酒,只是见他的脸色晴雨表般变化着,心中琢磨着:应该把他身上带着的现金啊信用卡啊,都剥削得差不多了吧!
念及此,我终于有了收手的打算。
可惜,这个念头刚刚转进脑海里,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呢,旁边便有一只漂亮如世界顶级手模的素手,将我的高脚杯轻轻地端了过去。然后,手的主人红唇微启,含着杯沿,极优雅地抿了一口,碧色的大眼睛半眯着,敛着万种风情,乜斜着那个面色苍白、口水长流的男人,“我帮她喝‘,好不好?”
“他已经没钱了。”我有点头疼地看着她,接口道,“算了,不要太难为客人。”
说完,我双手往前一摊,笑吟吟地看着男人道:“先生,现在可以打赏我小费了么?”
眉眼弯弯,分外天真。
送走了净身出门的客人,我回到吧台,满满地喝了一杯白开水,然后,去洗手间,呕吐。
酒不醉人,可会让人的胃很不舒服。
吐完后,用清水漱口。再抬头时,却发现盥洗室里又多了一个人。
酒红色的长卷发,鹅蛋脸,大大的、如混血儿般的碧色眼睛,还有一张任谁都想吻一下的唇。
烟视媚行。
所谓美人,当如是也。
“明知道喝酒会吐,干吗还要喝?”她靠近一步,贴着我的后背,用极低醇的嗓音问,“你可别说,你是看上了那些小钱。”.
“好几万呢,怎么是小钱!”我嘻嘻地笑了笑,“更何况,还能顺道促销店里的酒。多好的买卖,干吗不赚?”
她又走近了一步,几乎贴到了我的脸,那只漂亮的手,已经顺势勾住了我的下巴。
“锦夜,你不是还忘不了他吧?”她吹气如兰,唇已经咬上了我的耳垂。我满头黑线。
“小爱!”
“嗯?”
她的脸正往这边游移,眼看着越来越近了。我赶紧往后一折,手挡在脸前,慌忙阻止她,“我不习惯被女人吻。”她愣了愣,随即妩媚地笑了笑,娇俏可爱,“你怎么知道我想吻你?”
无语。
这么明显的动作,难道当我是未经人事的纯情高中生?
“那——我变成男人吻你好不好?
……
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悲哀了,无法言说,无从解脱。上一次,是很久之前了。悲剧不是表演得淋漓尽致,悲剧是表演得云淡风轻,却让人悲哀得淋漓尽致。
这文绝对空灵。借着神妖的外壳来讲人间真情,却能出人意料,让人欲罢不能。锦夜这个奇女子,爱时,轰轰烈烈,不爱时,彻底放手。爱得那样勇敢,又那样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