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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献来源:
出版时间 :
天道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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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来源: 浙江图书馆(由图书馆配书)
  • 配送范围:
    全国(除港澳台地区)
  • ISBN:
    9787549602643
  • 作      者:
    司马长啸著
  • 出 版 社 :
    文汇出版社
  • 出版日期: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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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介绍
  一座繁华的都市,一座传奇的仙山!
  一场疯狂的寻宝游戏,一段问道人生的历程!
  《天道密码》讲述了一个繁华都市里的普通家庭由于一幅神秘的古画,意外的卷入了一场疯狂的寻宝旅程。在穿梭于都市和旷野山川间的寻历过程中, 60/80/90三代人以各自不同的视角解读和应对着迎面而来的各种浮躁、喧嚣、现实、光怪陆离的各种境遇。在经历了亲情、友情、爱情,以及现实生活压力和诱惑的种种磨难和考验后,他们迷失的心灵渐渐被洗涤,不断地反思人生的意义和价值追求观。最终,解开了自己人生的价值密码,发现了生活的真谛。
  小说将全篇贯穿围绕道教文化的精髓理念,通过不同的审视角度来诠释探讨和传播和谐文化的社会观,价值观,并弘扬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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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书摘
  引子
  明永乐十四年,公元1416年,北京。
  一艘巨大的官船,静静地停泊在清晨的薄雾中,许多壮丁在官船和码头间上上下下地搬运着东西。“当心了,当心了,当心!”站在一旁几位身穿华服的监工,一面严密监视着汉子们,一面亮开了嗓门喊道。
  几匹马远远而来,马上是几位太监打扮的人。
  “文公公,您老有何贵干?”其中一位监工迎上前去问道。
  姓文的公公翻身下马,尖着嗓子喊道:“皇上有旨!”
  监工和其他人慌忙恭恭敬敬地跪下,只听得文公公朗声道:
  “皇帝诏曰:武当天下名山,是北极真武玄天上帝修真得道显化去处。历代都有宫观,元末被乱兵焚尽。至我朝真武阐扬灵化,阴佑国家,福庇生民,十分显应。我自奉天靖难之初,神明显助威灵,感应至多,言说不尽。那时节已发诚心,要在北京建立宫观,因为内难未平,未曾满得我心愿。及即位之初,思想武当正是真武显化去处,即欲兴工创造,缘军民方得休息,是以延缓到今。??特命隆平侯张信、驸马都尉沐昕等把总提调,管工官员人等,务在抚恤军民夫匠,用工之时要爱惜他的气力,体念他的勤劳。关与粮食,休着他受饥寒。有病着官医每用心调治。都不许生事扰害,违了的,都拿将来,重罪不饶。军民夫匠人等都要听约束,不许奸懒。若是肯齐心出气力呵,神明也护佑,工程也易得完成。这件事,不是因人说了才兴工,也不因人说便住了工。若自己从来无诚心呵,虽有人劝,着片瓦工夫也不去做;若从来有诚心要做呵,一年竖一根栋、起一条梁,逐些儿积累,也务要做了。恁官员官民人等,好生遵守着我的言语,勤谨用工,不许怠惰。早完成了,回家休息。??此船一路上务必小心谨慎,遇天道晴明,风水顺利即行,船上要十分整齐清洁,且不能生火做饭,切记切记。故谕。”
  明朝皇帝自朱元璋始,圣旨上大多都是大白话,众人听了这啰里啰嗦的大白话圣旨,也不以为异,只是觉得,不让在船上做饭,很是费解。
  众人磕了头,山呼一通万岁,文公公一行人,早已去远了。
  官船缓缓开启了。
  几个月后,官船上装载的一包包货物均搬上了武当山天柱峰顶,又花了许多时日,光灿灿的金殿便耸立在绝顶之上了。
  至此,金殿工程的总负责人、永乐皇帝的驸马沐昕,才总算松了一口气。
  这天,乌云滚滚,雷声大作,一道闪电猝然劈落,正正击中了金殿的屋顶,火光四溅,响声大作。几个巨大的火球围绕着金殿旋转,金灿灿的金殿光彩夺目,还在附近施工的工人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呆呆地瞅着金殿,又是惊诧,又是恐惧,还感觉到一种极其强大的威严感。只见火球绕着金殿转了十来圈,倏忽之间,一齐消失了。滚滚乌云,重新遮掩了武当绝顶。工人们吐出一口大气,无不感到疲累,一擦额头,已然大汗淋漓,浑身湿透。
  沐昕在不远处也看到了,他不由自主地朝金殿跪了下去,喃喃道:“雷火炼殿,天佑吾主!”万岁!万岁!万万岁!”及至后来,声音渐响。所有工人也都一起朝金殿跪下,一起山呼万岁。
  寂静的大山,长久地回响着人们的呼喊。
  不久之后,有人传说,雷火炼殿的时候,有人在耀眼的光芒中,似乎看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它们似乎就暗藏在金殿附近,但光芒一消失,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再过了没多久,传说越发神奇,说金殿暗藏了大笔珍宝,是永乐嘱咐驸马都尉沐昕藏起来的,以防某一天建文帝重新跟他抢夺帝位,他好退守武当,用这一大笔宝藏招兵买马。
  事实上,这一谣言从永乐的那道圣旨颁下开始,就流传开了。工匠们知道,船上装的,正是武当极顶天柱峰上即将修建的金殿所需的建筑材料。这些材料都是铜铸的构件,在京城由许多能工巧匠打造好了,运到武当山后,只需搬运上山,组装起来即可。既然是铜铸的构件,并不怕火,为何一再强调不能够在船上生火?莫非船上除了铜铸的构件,还装有其他值钱的东西,比如,书画?既然有了书画,会不会还有其他更值钱的东西,比如,珠宝?这样的议论一出,很快悄无声息地流传开了。然而,始终未得到证实。
  这个传说吸引了不少人到金殿去,然而金殿地方逼仄,没有任何地方藏得下大批东西。虽说无数人失望而归,这个传说还是一代一代地流传了下去,尤其在书画界。
  多年以后,尘归尘,土归土。传说仅仅只是传说。
  然而,总有三三两两,或者独自一人,暗暗攀上武当极点,长时间地在金殿附近徘徊??
  第一章
  一天傍晚。夕阳西下,落霞染血。
  朦胧的夕光笼罩了整个上海。高楼的玻璃幕墙分外耀眼,同时,高楼又在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街道上投下大片的阴影。在四周的高楼大厦比对之下,天水街这条曲里拐弯、宽不足五米、长不过六七百米的小街实在不惹人注目。可懂行之人都知道,天水街是上海鼎鼎有名的古董书画一条街。名字取“天一生水”之意,因为书画最怕火。为此,街上的房子外墙都是铁皮造的。不过,屋子虽然是铁皮包裹,屋内还是要堆砖砌泥的,要不这房子夏天就是个火炉,冬天也就成了冰窟窿。
  此时,街面已是人影稀少,街旁的店铺大多已经关门。
  只剩十来家店铺尚未关门。其中一家的牌匾写的是“痴黠居”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店内空间狭小,乱乱地堆满字画,墙上也是字画,裱好的,没裱好的,都有。一个身形微胖、满脸红光的老人端坐在店铺后。他两手抱在头发稀疏的脑后,手指轻微地弹动着,眼睛木呆呆地望着店前泛着夕光的石板路。
  隔壁传来卷帘门往下拉的声音,接着,上了锁。
  老人的耳朵动了动,眼睛仍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不远处的路面。路面上出现了一个细细的影子,水一样漫过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穿一件窄窄的蓝底白花民族风格的衣裳,乌发齐肩,鹅蛋脸,朝老人转过脸来。
  “李老师,还不走么?”姑娘的声音格外清脆。
  老人脸上仍旧毫无表情。
  老人微微闭着眼睛,目光缓慢地滑过店里的陈设,几张替人裱好的字画,一些预制的画框,还有几大卷纸张。桌上是略显凌乱的笔墨纸砚,还有一大排印章。这些印章都是他自己镌刻的,是他的心爱之物。他不过是个生意人,只要给钱,就能替人裱画、卖画,偶尔也替人画上一两幅。但他轻易不会给人刻章,他只为自己喜欢的人刻章,若是他看不对眼,哪怕你给再多的钱也不答应。在他心里,这是他在商业社会里的操守。这些印章的材质各异,有玉石,也有汉白玉,此刻,它们沐浴在夕阳的余辉里,散发出温润的光彩。那些光华,会渐渐地移到他脸上,他便更加享受地眯起了眼睛。他迟迟不走的原因,正在这儿。这个时刻,他是不愿意受到任何人打扰的。
  正当老人沉浸在自己制造的光辉里时,一个脚步声渐渐向这边过来,停在了门前,似乎迟疑了一下,走了进来。
  老人也不搭理他。此刻,他谁也不愿搭理。
  来人也不说话,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环视墙上的几张字画,好一阵子,两个人什么话也不说,仿佛没有客人,也没有店家。
  一刻钟过去,来人终究耐不住这沉默。
  “您是李方儒老先生吧?”来人很谦恭。
  老人仍旧眯缝着眼睛,目光停留在案几上的一排印章上,并不搭话。
  “您是李方儒老先生吧?”来人向前走了一步,微微弯下腰,提高了嗓门说。来人穿着一身西装,身躯又较为肥大,这个动作让他显得很笨拙。
  李方儒总算抬起头,瞥了来人一眼,掉过目光去,继续关注桌上的印章。
  “我不聋,我也不老。”李方儒没好气地说。
  “那是,那是!”来人笑容可掬,一张丰肥的脸特别红润,“久闻李先生大名,是大上海鼎鼎有名的裱画大师,这才特地从外地赶来,让您给裱几张画。”
  李方儒对这类谀辞早就听得厌烦了,也不当回事,又看了来人一眼,圆脸,短发,身材高大,约莫三十七八岁,衣着笔挺,笑容可掬,看着不像画画写字或者搞书画收藏的人,倒像是个暴发户,心里不禁有几分厌烦,又恼他坏了自己的兴致,冷冷地道:“大名不敢当,不过混口饭吃。小店今天歇业了,您还是找别人去吧。”
  “看您说的,”来人依旧笑着,说,“我大老远的,都把画带来了,您总不能不看一眼就让我走吧?说实话,您的大名如雷贯耳,若是一般的画,我也不会大老远地跑来让您给装裱。今天这画,您哪怕就是不裱,看一看也不会后悔。”
  李方儒听了,虽说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心想你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好东西?好奇心还是给勾起来了。做他这行的人,最想看到的就是各种各样的珍奇字画,哪有到了眼前还不看的?但他又不好说挽留的话,正踌躇间,来人笑了笑,似乎窥破了他的心思,将画展开了。
  画刚刚展开,李方儒便完全忽略了来人脸上略带嘲讽的讥笑。
  以李方儒的修为,只需瞥上一眼就知道,画作的年代已极为久远。是画在绢上的,宽三十多厘米,长两米半还多。随着画作徐徐展开,李方儒被狠狠震了一下。他知道这幅画,这是五代的《卓歇图》!怎么得了!作者胡环是五代契丹族人,他的这幅画描绘了契丹族首领率领部下出猎后歇息饮宴的情景,人物的面相和服饰有明显的契丹特点,番马体格雄健,背景沙碛荒密,笔法古质雄劲,线条繁密,代表了当时北方画的最高水准。李方儒太熟悉这张画了!不仅仅因为这张画历史久远,不仅仅因为这张画的杰出,更因为这张画所表达的情境,那是李方儒极其喜欢的。在旁人看来,他一身书生气,但他心里,则有着一种粗莽的野气,就连他也很难理解这一点。而这幅画,正好符合了他内心的这种渴求。如今这张画竟然就在他眼前。
  “初次见面,不能玩虚的,兄弟就透个底儿。”来人显然看透了李方儒的心思,说话不再恭谨了,显得很随意,还有一种自得,“我叫袁楚,东北人,从小离家到南方做生意,赚了一些小钱,就开始捣腾起古画。我喜欢这些东西,渐渐就收得多了。您给看看,这张《卓歇图》怎么样?”
  袁楚脸上的神态已经是极不恭谨了,几乎有几分嘲讽的意味,但他态度的转变并未引起李方儒的注意,李方儒只是一门心思地沉浸在画作里。
  “实话告诉你,”袁楚小声说,语调中有一股掩饰不住的轻浮,“这画是兄弟从一个朋友手里收的,那朋友正急用钱,我花了三万块钱就拿过来了,和白捡的差不多吧?”
  “你说这幅画三万块钱?”李方儒一听,猛地抬起头来。
  “你不相信?”袁楚得意地笑道,“哈哈,谁都不相信!可事实不是摆在面前么?”
  袁楚的话提醒了李方儒,他闭了眼,一会儿才睁开。再看画时,立即发现了问题:这画是赝品。怎么可能不是赝品呢?他想到,自己无数次去过上海博物馆,而这幅画正收藏于此。难不成上海博物馆里的那幅是赝品?这当然是笑话。又或者,袁楚的朋友或者袁楚本人,去将上海博物馆里的那幅画盗了出来?这更是笑话了,若这样的事发生了,新闻媒体早就吵翻天了。仅仅从这个层面上推理,眼前的画也是假的。
  有了如此笃定的判断,再往下看,这幅画就现了原形。这画不像绘画者对着心目中的样本画出来的,而是照着一个现实中的样本画出来的。结果看上去一样,实际非常不同。就像一个人跟人吵架,和另一个人照着稿子,把跟人吵架的词句念出来,结果是非常不同的。虽然所用的语言一模一样,但神态、语气、情绪都非常不同。绘画也有自己独特的神态、语气和情绪。李方儒跟字画长久耳濡目染,懂得字画这些细微的东西。眼前这幅《卓歇图》哪儿都将原画仿造得惟妙惟肖,只有所画人物的眼神不对。这些人物的眼神是呆滞的,没有一点点神采。多年前,李方儒跟人学画,师傅曾告诉他,通过画幅中人物的眼睛、鸟儿的眼睛、一脉水的流动,都能看到画家的内心。通过眼前这幅画所绘人物的眼睛,是丝毫看不出画家的内心的,只看得到白茫茫一片空落。
  但这作假技术实在高超!别说骗过了袁楚这样的暴发户,就连自己这样的所谓大行家,也差点给骗过了。
  李方儒手心和额头都出了细细密密一层冷汗。
  本想立即点破,话到嘴边了,总算忍住了。他不能这么没有城府。一方面,他不愿意招惹是非,二来他还不清楚来人的底细,没准儿,来人就是要引自己说出赝品的话呢?也许有什么企图??他这么一想,手心和额头又是一层细密的冷汗冒出。
  “这画真是??”李方儒喃喃道。
  “怎么?”袁楚眉毛一扬,得意地瞅着他,等待着他往下说。
  “绝了!”李方儒说。
  “是绝了!三万块钱弄到这么一件东西,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袁楚愈发得意了,“我想给这幅画重新装裱一下,弄个画框,您开个价吧。”
  “重新装裱?”李方儒将目光从画上移开,转向袁楚的脸。
  “是的,我要重新装裱这幅画。现在这个破破烂烂的样子,看起来不大体面吧?”
  李方儒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袁楚说的话完全不像这行的人。但他又想,这行的人什么样的都有,不敢保证袁楚不是装傻。他下意识地觉得事情不是很正常,但又禁不住想要仔细看看这幅画。稍作迟疑,就点了点头答应了。
  “你答应了?”袁楚高兴得满脸堆笑,“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答应的。这画有不少破损的地方,让别人来接笔我不放心,想必,你也不放心吧?你开个价吧。”
  “你看着给吧。”李方儒的目光又回到了画上。
  “这个数,怎样?”袁楚竖起一根指头。
  李方儒心想,这人在花钱方面倒是精明得很,装裱这么一幅画,只愿意出一千块钱。
  “我给您一万块。”袁楚说。
  李方儒愣了一下,也不再说什么。
  袁楚不像一些到这儿裱画的人那样当着他的面给画作拍照,也没有让他写个收据。这在很多人看来,都是最基本的。他只留下两千块定金,说好十五天后来取,就走了。
  袁楚一走,李方儒立即开了灯,拿了放大镜,非常仔细地端详手中的画作。他再次坚定自己的判断,这确实是张赝品,但作伪做得太高妙了。自己能做到这一点吗?他暗自思忖,如果是四五年前,或许可以,只是现在,恐怕有点儿吃力。随着年纪增长,他的手有些抖了,厉害时,甚至连笔管都握不住。但李方儒从小有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儿,多年前跟师傅学画时,师傅也一再跟他说,这是他性格中最大的好处。
  李方儒决定,第二天不做事了,就在家里装裱这幅画。这画虽说是赝品,但他必须得像真品那样对待它。因为这画的作伪者绝对是个绝顶高手。
  这个人是谁呢?李方儒心里不由得产生这样一团疑云。他对国内国外的书画大家不能说不了解,谁能有这样高超的技艺?莫非是他?不可能??多少年来,他处心积虑要打听到他的消息,却一点点讯息没有。他像落入大海里的一滴雨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直到五年前,他在一份报纸上偶然看到,一位隐匿深山的书画大家死在了书房里,许多天后才被山民发现,那屋里满墙都是临摹的古画,古画上停满了绿头苍蝇??当时,通过报道上的照片,他仔细辨别了墙上的古画,因而断定,死去的那人就是他??他终于死了。
  那还有可能是谁?
  李方儒小心地卷起《卓歇图》,携在手里,慢悠悠地走回家去。李方儒穿一身中式服装,慢慢地走在路上,俨然是一位饱学的儒士。
  夕阳已下沉到对面店铺的屋檐后,淡淡的余晖将李方儒细长的身影贴在店铺门面上,影子无声无息地滑过去。
  李方儒的家就在天水街后面。走过两家店铺,再走过一条安静的小巷,右手一拐弯就是。是一个独立的院落,边上立着一栋老式的二层小楼,小楼二层有阳台,若放在乡间,这样的院落该叫做别墅吧。
  李方儒进了屋子,什么声音也没有,静悄悄的。整栋房子安静得像个巨大的古墓。
  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李方儒的妻子逝世十多年了,留下一子。李昂今年二十二岁,原本就读于上海一所非常知名的大学,历史专业,学得好好的,不料到大二那年,退学了。这时,李方儒的喜悦都还没散尽呢。李方儒不同意儿子退学。儿子说,要上你去上,老师教的,我都知道,我还有什么必要再上学?就算上学,我以后也是不出去工作的。李方儒无话可说,这个儿子自小话不多,但非常有主见,一点儿不容易对付。李方儒只能随他的。李昂五六岁起,就跟着李方儒画画,后来也跟着他做装裱的事儿,竟然很快就做得像模像样了。李方儒明白,儿子在很多方面可能都超过了自己,只是儿子不愿显露出来,让自己难堪罢了。想到这一层,李方儒心里又是难受,又是欣慰。难受的是,儿子小小年纪,功夫已经比自己深;欣慰的是,儿子虽然在学业上让自己失望,但儿子毕竟是孝顺自己的。
  这段时间,儿子老往外跑。知子莫若父,李方儒了解儿子的脾性,李昂不像现在那些成天往外跑不归家的小年轻。李昂性格有些闷,慢条斯理的,也没什么嗜好,只喜欢一个人待在家里看书,十几年来家里的几个大书柜一直就是李昂的精神乐园。十多年前开始,这个家买书最多的人就不再是他李方儒,而是儿子李昂了。李昂成天从书店往家里搬书,似乎那些书不花钱,似乎那些书不占地方。大部分书李昂也不怎么看,只翻翻目录,再随便翻两页内页,就算看完了,仍用书店的方便袋包扎好,一堆一堆地堆进书橱。
  这阵子李昂不知道着了什么魔,不怎么看书了,净往街上的碧玉茶坊跑。
  李方儒自个儿胡乱生了一通气,无可奈何,禁不住又就着灯光,将这张伪《卓歇图》展开来,细细地看了又看,不多时,就沉浸在其中了。
  这天下午,李昂看了一阵子书,有些疲乏了,不觉往后一靠,仰面倒在身后的一大堆书上,直到听到手机短信声音才醒过来。李昂抓过手机一看,发信人是于静兰,短信只有短短几个字:今天过来么?
  李昂回复道:来。
  于静兰回复道:那我先出去一趟,马上回茶坊。
  李昂没再回复,洗了一把脸,快步走出门去。
  走在午后寂静的小巷子里,李昂眼前仍旧浮现出刚才的梦境。太清晰了,简直不是梦!这种清晰,让李昂莫名地觉着恐惧。梦境云遮雾罩的,似乎隐藏着极大的机密。会是什么?还是说,这仅仅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梦?不像,李昂下意识地断定,这绝对不是一个毫无意义的梦。既如此,也就更加恐怖了,因为李昂丝毫不能明白,这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约莫一刻钟时间,李昂来到了天水街街口的碧玉茶坊,店主于静兰迎了出来。今天,于静兰穿一件窄窄的蓝底白花民族风格的衣裳,配着她齐肩的乌发和红润的鹅蛋脸,煞是好看。李昂有那么一瞬间,看着她呆了一呆,又匆匆扭过头去,脸颊倏地红了。
  “刚一不小心睡着了??”李昂道。
  “做梦了吧?”于静兰微微一笑,习惯性地低了低头。
  “是做梦了??”李昂没听出于静兰言语轻微的戏谑,实话实说道,“那梦真是太怪异了,简直不像梦,倒想是真的??却又不像真的。”
  “什么像梦不像梦的,什么真真假假的,我都被你绕糊涂了。看你两眼无光,这会儿还在梦里吧?快喝茶吧,上好的西湖龙井,店里人多手杂的,我放在家里,刚拿过来”
  李昂眼前的小几上已放了一杯茶水,白瓷杯子盛着一泓碧水,袅袅青烟,细细幽香,不用品饮,已然唇齿含香。
  李昂小心翼翼地端起杯子,啜了一小口,让茶水在嘴里游走,许久,缓缓咽下去,微闭了眼,顿了一顿,说:“好茶!”
  于静兰蹲在李昂身边,微微伸着脑袋,一直紧张地盯着他,这时方才哈了一声,脸上荡开了笑,一张粉脸愈加清丽。
  “就知道你喜欢这个味儿,所以一早就给你留着。”
  李昂却不知接什么话,只呵呵两声,又啜了两口茶水。他差一点跟她说,他在刚刚做的那个梦里梦见她了。他梦见他和她在山上走,渐渐地走到了两条道上,她走在上面一条道上,他走在下面一条道上。他喊她,她却听不见的样子,忽然,她变成了一大块石头,滚落下来,砸在了他的身上??但他什么也没说。
  隔着小几,于静兰在李昂对面的圈椅坐下,右腿架在左腿上面,两只手合拢了,搁在膝盖上,身子微微前倾,做出一副小学生洗耳恭听老师讲话的样子。
  “还在想那个梦?”于静兰莞尔一笑。
  “没有??”李昂看着于静兰,忽然觉得,她有些陌生。这一瞬间感觉到的陌生,让他有些难过。
  “给我画一张画吧!”于静兰说。
  “我不是给你画过很多画了吗?你看,墙上都挂满了??”李昂看了看墙上,笑道。
  “那些??算不得是你的,我要你给我画一幅你自己的。”
  “我自己的?”李昂道。
  “就是??不是临摹的,你自己想出来的。”于静兰解释道。
  “呵??”李昂笑了一下,“今天怎么忽然要求这么严格了?”
  “今天??”于静兰叹了一口气,“今天是三号啊。”
  “那怎么?”李昂道。
  “三是我的幸运数字??还有,今天也是我的生日。”于静兰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哎呀,”李昂惊道,“你怎么不早说!”
  “一个星期前我就跟你说过了??”于静兰委屈地撇了撇嘴。
  “真不好意思??”李昂稍稍红了脸,说道,“那我这就给你画一张我自己的画。”
  他们走到茶馆靠窗的一张桌子边,那张桌子是于静兰特意为李昂准备的,目的就是供李昂画画,别的客人都不允许坐那儿。这让李昂大为感动。
  于静兰立在旁边,像一只光亮的青花瓷,静静地望着他。李昂心中一动,立时就有了画作的内容。
  在画幅的右侧,用了皴法,画出一大堆古怪得近乎凶恶的山石,整张画的中间完全是空白,一直到画幅的左下角,才有几条铁线般坚硬的线条突兀地刺出,在杂乱的线条中央,开着一朵小小的兰花。
  这张画的构图极为险峻,整张画给人以不平衡、不稳定、不安全之感。在这种感觉中,那一朵摇曳着细细花茎的兰花的命运不禁让人担忧。
  李昂画完了,提着笔还想写上几句什么话,却始终想不出来,最后,只在那堆乱石旁边,题写了画名:《危兰图》,又题上了自己的名字和日期。这样的画名和落款位置,也是怪异的。
  “怎么取了这么怪怪的一个名字?”于静兰沉吟道。
  他们在画画和说话时,没注意到,一个老人走了进来。老人穿一身鼠灰色的中山装,拄着一根黑色的龙头拐杖,鹤发童颜,腿勤脚健,走进店来,几乎没发出一丝声息。
  墙上都是李昂临摹的画,老人看到仿黄公望的《九峰雪霁图》,仿张大千的《仿张僧繇设色山水图轴》,微微一笑,最后,仿任熊的《自画像》前面,老人停了下来。这是清末画家任熊染上肺病死去头一年画的,这年,任熊才三十四岁。画中,任熊题写了一首词。老人驻足看了一会儿,轻声念道:
  “莽乾坤,眼前何物?翻笑侧身长系,觉甚事,纷纷攀倚?此则谈何容易!试说豪华,金、张、许、史,到如今能几?还可惜镜换秦娥,尘掩白头,一样奔驰无计。更误人,可怜青史,一字何曾轻记!公子凭虚,先生希有,总难为知己。”
  直到这时,李昂和于静兰才发现老人。
  他们扭过头,静静地听着老人念下去。
  “且放歌起舞,当途慢憎颓气,算少年,原非是想,聊写古来陈例。谁是愚蒙?谁为贤哲?我也全无意。但恍然一瞬,茫茫渺无涯矣!”
  老人念得抑扬顿挫,很有感情。李昂听着,有一种感觉,任熊的这首词,像是专门为老人写的。李昂只看得到老人的背影,却仿佛看到了他的一生。
  “老先生,您要喝茶呢,还是买茶叶?”于静兰问道。
  老人不说话,念完了,仍旧看着墙上的画发呆,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您喜欢什么茶?我们这儿普洱、龙井、铁观音、大红袍,什么都有。”于静兰走到老人身边,热情地招呼着。
  老人微微侧过脸,看了看她,微微一笑,却并不答话。
  “老先生?”李昂也走了过去,“你喜欢墙上这几幅画?”
  老人又看看李昂,眼中闪过一丝犹疑的神色,迅即,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说道:“你很好,很好。”
  李昂挠了挠头,感到莫名其妙。
  老人转身走出店去了。
  李昂和于静兰面面相觑,实在猜不出老人这一番言语和行为是什么意思。
  “真是个怪老头儿。”于静兰说道。
  李昂转回头来,却发现,贴在墙上的每一张画的画名的第一个字,都圈了个圈儿,当是老人用指甲划出来的。李昂心中一惊,赶紧追了出去,然而,往天水街两边看,都没看到老人的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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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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