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所喜欢的男孩
莎士比亚说:“爱情是一朵生长在绝壁悬崖边缘上的花,要有勇气才能摘取它。”
吴淡如说:“在爱情中勇气十足的人,是值得喝彩的。也许会跌得鼻青脸肿,但他才有机会得到梦想中的勋章。”
毕业十三年了,我和丁老师一直有联络。虽然,只是淡淡的问候。
丁老师是我高中时的英文老师。我念高一时,她二十八岁,大学刚毕业没太久,名校英文系毕业的她,负责教导参加校际英文演说比赛的学生。
看过丁老师的人,绝对不会忘记她的样子。她的衣着有点古板,至今难得一变——老是穿着白衬衫和黑色长裙,戴着黑色的胶框眼镜,留着没什么型的蓬松长发,看起来脸上就写着“我是老师”,不过,如果卸掉那些不合时的穿扮,仍然可以看得出来,清瘦、瓜子脸、五官秀致的她,年轻时是个古典美人。
算一算,丁老师已经四十三岁了。至今没有结婚。她曾经告诉我,学生们都耳语着,她没结婚,是因为她一直在等某个人。有个传说是这么描述的:那个人是她的初恋情人,在留学美国的时候出了车祸,因而她赌誓终生不嫁;又有人说那个男人本来答应回来娶她的,但辜负了她,在美国结婚生子了。
“真好笑!”丁老师在谈及这些流言时,神情总是很自在。
“真正的理由呢?”我问。
“以上皆非。”她神秘地说。
这十多年来,我们已经从师生关系变成朋友关系。
高一时,她只听我念了几句课文,就把我挑出来当成她的“种子”学生,我在她的指导下参加了好几次演说比赛,都有不错的成绩,她一直把我当成得意门生看。
每年她生日时,我一定会寄上卡片和贺礼。
这些年来,丁老师甚至是我的MSN(MicrosoftServiceNetwork,微软服务网络)之友。她会在我半夜没睡时打一行字提醒我:“夜深了,工作别太努力喔!”
毕业后她甚至还请过我回母校为学弟妹做演讲。
虽然,我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有成就。
高中真是我人生中最风光的时候。因为常常代表学校参加比赛,所以在朝会时常被念到名字,公开上台领奖。全校同学都看着我,那种感觉真像现在在国际影展得到最佳女主角的巨星。我的成绩也很好——校长为了鼓励大家进步,每次考试都设了一个“前百名排行榜”,我的名字总是在第一或第二名。
那时的我,自我感觉十分良好,好到有些骄傲的地步。
现在我只是某个精品品牌的营销公关部经理。此品牌国际知名,我看似能够呼风唤雨,常在某些媒体上露脸,但我自己知道,我只是个狐假虎威的家伙。
若没有这个饭碗,我什么都不是。
虽然大家都说我能说善道,但我有时在半夜里醒来扪心自问,我的专长到底在哪里,总是满脑子茫然,十分彷徨。
接着,会有另一个问句像剑一样刺痛我的心:“你活着到底意义何在啊?”
我三十岁了,有好薪水、好学历,也有个还不错的男友,但是我常觉得自己是个轮廓不清、常被一团烟尘笼罩的不真实的影子。
“宜蓉啊!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那天,丁老师在MSN上呼唤我:“我已经不打算再教书了。”
“怎么了?”
“说来话长。你知道,我家人都在马来西亚。我爸爸最近身体不好,希望我回家。我想要办一个募款活动,筹募奖学金,再加上我一半的积蓄,就有一笔大钱可以长期帮助本校优秀清寒学生,你可不可以帮我忙?”
“义不容辞。”我回答。
“你真是个好孩子,”她传给我一个表示开心至极的表情,“你念旧,不忘本。”
被她这样赞美,我整个人都快飞起来了,自然是两肋插刀。
我擅长办活动,这难不倒我。
募款会当然要找丁老师教过的学生,和她有些渊源,目前又有些成就的学生。
“办活动没问题,找名单比较难。”我说。
“我早已经开好名单了。”丁老师慢条斯理地回答。她就是一个不管做大小事都会想得很详细的人。
我在名单里看到好几个熟悉的名字。其中一个是任进。
好久好久没想过他了。高一的时候,我们曾是同班同学。
他和我们不太一样,在这所以升学为主的学校,他算是个异数。他不是考进来的,是因为体育成绩优异保送进来的。他是一个四百米低栏的选手,曾经得过全国高中四百米低栏第一名。
在这所很重视成绩的学校里,任进应该不会太快乐。和我一起念高一时,他已经留级一年了。
照理说,留级一年,应该有些自卑感才对,但是任进仍是个脸上充满阳光的运动员,他好像彻底不在乎功课这件事。平时,他不爱说话,好像有一片自在又朦胧的光晕包围着他。总是一大早就到学校练习,我到学校时,他已经在操场上像一只飞跃的羚羊般跳跃。
我的视线总是暗暗追逐着他。爱运动的男孩一身肌肉,黝黑又结实,跑起来像风一样,他多么与众不同。
一大早挥汗如雨的练习,使得他上课时都在睡觉,有时还不自觉地发出鼾声来。虽然他很高壮,位子被安排在最后一排,但他打鼾的声音还是会清楚地传到前几排来。
有的老师很生气,比如教数学的、高高瘦瘦、长得像猿人似的李老师。
那天在教基础逻辑吧。
那一幕我还记得很清楚。他又打呼了,老师把他叫了起来:“同学,我问你一个问题!”
我回头,看见他大梦初醒,正拭掉嘴边的口水。许多同学在暗自窃笑。
“若天下雨,则地湿;那么,若地湿,则天下雨,对不对?”李老师的口气很严峻。他是一个脾气很大的老师,同学们盛传,只要他前一天跟老婆吵架,第二天上课就会找同学们出气。
“哦……”任进望着天花板想了一秒钟。他的位子离我太远了,没有看到我一直在对他摇头。
“对!”他说。
“对你个头!”老师怒吼。
忽然之间,一个擦黑板的板擦从我的头上一尺处飞过。李老师动手了。
眼看着板擦就要打到任进的头。啪的一声,粉尘四溅,任进竟然扎扎实实地接住了板擦。
看傻眼的同学们竟忍不住喝起彩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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