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意外的遇见
楚莫和她是南极的企鹅,北极的熊,根本联系不到一块去。
【1】
世上有后悔药吗?
世上有人被五雷轰顶吗?
程青舟五雷轰顶的站在包厢门口,包厢里面的人五雷轰顶的看着她。
事情是这样的,早上程妈妈打电话叫她中午穿漂亮点出门吃饭。程青舟在“大正”律师事务所上班,穿漂亮点对她来讲绝对是个奢华。这家公司工资低福利小,规矩一点都不少,名字还是人家“天正”律师楼的山寨版。一年365天,她几乎是上班套装制服,午休套装制服,周末加班,一样套装制服。再说那身行头,要款式没款式,要质地没质地,从头黑到脚。就算湿答答的粘在身上也不能制服的诱惑。
鲁迅先生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程青舟通常会在连续加班两星期后的周末,忽然爆发一下,就好比今天。
花了近半小时,成功把自己塞进了那条波西米亚风的长裙里,配上CORSET和小高跟,简直就是完美的不伦不类。医书上说,少眠易怒、易躁、易愚、易不智,她昨晚没睡踏实,抹口红时脑筋短路的拿起口红朝脑门印了个红点,用大沿边的帽子一盖,再拿镜子照照,啧啧,神不知鬼不觉。
她就这样笑咪咪的上路,笑眯眯走进这家高级餐厅,笑眯眯的推开包厢门,本想给程妈妈一个惊喜,没想到程妈妈给了她一个更大的惊喜。
包厢里面坐着四个人,最扎眼莫过于正中的陌生男人。没进门前房间里明明还是有说有笑的,现在整个世界都清静了,一屋子的人囧着相同的脸围观她。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相亲。
程青舟拎着小皮包,当场石化!又……又被骗了。明明说好只是两母女吃顿饭,怎么形势会演变成这样。
瞧瞧里面,人人衣冠楚楚,个个衣着得体,她弄的像棵圣诞树,出现在门旁,12月的天,身后大厅还时不时传来圣诞之歌!用的着这么应景吗!
房间里面出奇得安静。四个人抬着头仰望她。
程妈妈目光如炬,在青舟身上来回扫荡,如果眼神能杀人,她估计已经死在她妈妈的乱刀之下。
前后没退路,青舟努力保持镇定,压了压自己的大沿帽,顶着8道火辣辣的视线,硬着头皮进屋,老老实实在程妈妈身边坐下,和在场的几位一一招呼。
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她还是个有“家属”的人,正好把相亲扼杀在摇篮里。忽然意识到脑门上还印着口红,她心胆一颤,刚想开口,被她妈一步抢先。
“呵呵,”为了缓和这奇怪的气氛,程妈妈对着其余三位笑笑,然后转头向青舟,“这孩子,进屋了还带什么帽子。”说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摘下了她的大沿帽。
青舟脑门一凉。
==|||,中原一点红。肾上腺素以最快的速度冲上了脑门,她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程妈妈下手太快,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房间里其余六道稍稍平复的视线,嗖嗖几声又一次活络,有人开始倒抽气。
所以说出门一定要看黄历,本命年果然流年不利。青舟那叫一个悔啊,一心只想找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于是狠狠的低着头,把光洁的带红点的脑门留给对面的男人。忽然想到某人的个性签名:神经病医院的墙倒了,老娘我又跑出来了。
25年的脸皮,一次性丢完。
冷静了三秒,她皮笑肉不笑:“那个,不,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对面男人一脸糟糕,我到底遇到了什么人的表情,她看了一眼,头也不抬冲出包厢。
一路飞奔到厕所,青舟十分想溜走,在厕所磨磨唧唧的料理完额头,她还是出去正视淋淋的鲜血,面对惨淡的人生。
包厢依旧是那个包厢,她再一次推门心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门一开,刷一声,里面人的目光整齐划一一致投向她,门缝,地洞,在这一刻显得弥足珍贵!
一顿饭吃的泪流满面,她深深的陷入厌恶与自我厌恶中。
显然程妈妈和对方家长是认识的,本来这种相亲,到了这个环节双方长辈应该功臣身退,如今硬生生变成了他们的忆当年。
同程妈妈聊的最欢的是个50来岁的妇人,保养得体,穿着得体,谈吐得体,总之和青舟比起来那就是得体中的战斗机,端庄中的VIP。
几个长辈话锋左偏右绕总能回到她头上,青舟如坐针毡,偷偷掀起眼皮去瞧她的相亲对象,那人名叫林肖,长的面目工整眉眼清晰,似笑非笑的听着长辈们的忆当年,好像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一顿饭吃到中午两点半,足足吃了2小时有余,期间程妈妈多次不死心的将青舟朝林肖身边推,那人但笑不语,除去开头的震惊,保守估计,他足足乐了两小时。
青舟数分数秒终于等到两家人依依惜别,还没等她松口气,林肖忽然绕到她身边。
“幸会,衣服很漂亮。”声音不轻不重,恰如其分的传进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8道目光再一次整齐划一。
青舟幽幽转过身,“哪里,哪里。”
回去的路上,程妈妈始终黑着一张脸,青舟这么大的人了,虐身不至于,虐心是少不了的。先举例说明李家表姐嫁的如何之好,她妈如何长脸;再反例指出陈家的表姨至今未嫁如何凄凉,她妈如何没脸;反正就是教育再教育。期间数次提到林肖是多么的青年才俊,错失他是多么的暴殄天物。
等青舟回到自己租的小公寓,天都黑了。
关上门,脱掉鞋,青舟身心俱疲,发泄的喊了一声,“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话音刚落,屋外敲门声响起。
开门一看,房东太太抱着她的短毛猫立在门口。
这年头世道不好,房价创新高,股票被套牢,她拖了两个月的房租就等着被扫地出门,没料到这么快就盼来了。
房东太太开门见山,钱在人留,钱没人走。
青舟一学法律的居然对她一点辙没有,谁让当初贪便宜签了不平等合约,好说歹说宽限了一天。她扶着墙感叹,真是屋漏连夜雨。
【2】
第二天,青舟请了假,花了大半日的时间整理行李,她东西很多,两个大皮箱,一个大背包,交接完租的小公寓,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路。
搬家对她而言几乎成为一技之长,工作两年,S城东南西北各个方位她都住过。
这都要归功于她庞大的家庭体系,人数上的庞大。
父母离婚,然后各自再婚,她跟着妈妈过。一来一回,足足多出了两对爸妈。
和妈妈再婚的叔叔带回一个比她年纪小的弟弟,叔叔对她算不错,但没血缘的人住在一个屋檐下,实在怪异。她不是一个擅长同人相处的人,一家四口头一天见面,青舟本着家和万事兴想和新来的弟弟和睦相处,谁知那个粉团一样的小家伙,脾气一点都不小,简直把她当作了假想敌,采取不理不睬不亲近的三不政策。之后青舟干脆高中住宿,工作租房,一个人难熬是难熬,胜在自在。
出租车开的飞快,计价表也跳的飞快,青舟很快就出现在了金领大厦门口。叶赞住在这栋楼的第六层,602。
叶赞是程青舟处了近三年的男友,感情稳定,相处融洽,虽说少有激情,但正在努力培养亲情。她是这么计划的,和叶赞再处一年结婚领证,隔年生小孩,势必在28岁以前完成五年计划奔小康。
只是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昨天给了妈妈这么大一个“惊喜”,回家暂住变成了高难度,思想斗争了一晚,决定这回给叶赞一个“惊喜”,提前进入五年计划展开同居新生活。
在大门前徘徊踯躅了很久,青舟终于心潮澎湃的拉起大皮箱,说走咱就走,该出手时就出手。
电梯嗖嗖升的飞快,她一颗心咚咚跳的更快。
她这人打小老实没大志,只有一个愿望:一间房,一个家,不用仰人鼻息,不用提心吊胆,安安乐乐,简简单单,同居就她而言绝对是个质的飞跃。
出了电梯门,刚酝酿起的“激情”又一点一点的泄了出去,拖着两个皮箱,青舟进一步退两步,建设于自我建设中,依她这种走法估计很快就可以退进电梯。
她今天忽然来金领,事先没同叶赞商量好,美其名曰,心动不如行动,其实是开不了口,先斩后奏。正来来回回折腾着,电梯门咚的一声打开了,扭头去看,是个送外卖的年轻小伙。
那人轻车熟路,径直朝602走去。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豁出去了,程青舟尾随而上。
站在送货员身后,她眼角瞥到那人手里提着一盒蛋糕,心里边奇怪叶赞不爱吃甜食边暗自高兴:真是有口福!没等视线从蛋糕上移走,门悄然而开。
青舟闻声抬脸,微笑。看到门框旁边站着一个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女人。
“零钱在矮柜上的托盘里。”是叶赞的声音。青舟一路而来幻想过很多个见面的场景,正经的、搞笑的、执手相看的,却从没料到会是这个版本,第三者插足。
眼前的女人个子不高身量单薄,小巧可人面容姣好,与其说是女人,不如女孩更来的恰当。她动作利落接过蛋糕付完钱,送货员走了,青舟拖着两个大皮箱愣在原地。脑袋一时间乱的像一锅粥,想法一个堪比一个傻:这女人是谁,为什么大晚上的出现在叶赞家里,为什么12月了还穿着连衣裙,都能看到她脖颈竖起的鸡皮疙瘩。
“连云,”叶赞从房里出来,“站在门口干嘛?”他边说边朝玄关走近,隔着两米半的距离,同青舟打了个照面。
“好像有客人。”女孩捧着蛋糕笑着扭头看向他,吐了吐舌头。
抓包现场,如果这是武侠剧,青舟现在后脑勺一定冒着白烟。她踏前一步,房间里暖气十足,同走道上截然不同,玄关打着灯,屋内昏昏暗暗透出点点烛光,开放式的厨房连着餐厅,餐桌上葡萄美酒夜光杯,牛排芝士蜡烛台,餐桌旁叶赞围着围裙同她对望。三年时间今天头一次看到他系围裙,头一次知道他也下得了厨房。
一道门隔开了两个世界,里面两人衣着光鲜,面目柔和,外面一人风尘仆仆,眉横目竖。
青舟和叶赞是在大学里认识的,两人年纪相差两年,年级相差一届。不过是青舟比叶赞大两岁高一届,她这个情况简直就是她爸妈年轻时的翻版。
程妈比程爸大两岁,当初两人顶着压力结婚,婚后没几个月家里开始鸡飞狗跳,到青舟出生后越演越烈,程爸年纪比程妈小,思想却比她封建,盼天盼地盼来一个陪钱的丫头片子,当场就怒了,吆喝着酒友上馆子,把程妈妈独自丢在医院,最后离婚收场。
所以姐弟恋是程妈妈的心头痛,叶赞年龄不达标,青舟不敢把他往家里领,本打算再处一年生米煮熟饭,用实际行动告诉妈妈,年龄不是问题。
看来生米没机会变熟饭,人家明显更喜欢吃牛排。
“青舟,怎么过来了也不事先打个招呼。”叶赞慢慢走到楚连云的身边,柔声说,“对不起,我一直没机会开口。”
“对不起!”青舟脸上青红赤白颜色一轮一轮的转,她差点不能理解这三个字的意思,有人说,男人殷勤,那是他刚刚爱上你;男人笨拙,那是他深深爱着你;男人从容,那是他己厌倦你。叶赞跳过了殷勤和笨拙在青舟还不知情时直接变成了从容。
“对不起。”叶赞又重复了一遍。
瞧这场面,连解释都省了,青舟死死握着皮箱拉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她只想快点走,快点离开案发现场,离开这对金童玉女,找个栖身之所好好想想。这个她想托付终身的男人怎么说变心就变心,她这么几年的感情,怎么说没就没了。
“程青舟,对不起。”这回开口的是楚连云,她轻轻挽着叶赞的手臂,微微蹙着眉头。
青舟盯着那双慢慢缠上去的手,心想这个位置原来是她的。她以前想过如果遇到小三,一定要潇洒的的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如今事情真落在头上,她更想挥一挥皮箱,不留下一个活口。
冲动是魔鬼,做为一名未来的法律界精英,绝对不能冲动。况且2对1,真要PK她会死的很惨。
“打扰了。”青舟拎起皮箱,转身就走。要冷静,要淡定,要给这对狗男女一个不容易受伤女人的背影。心一急,手上力道没控制牢,大皮箱转了个圈,哐啷斜倒在一边。她整个人已经冲了出去,叶赞在身后轻轻唤着她的名字,眼眶不争气的泛红,青舟万分不愿意回转身去面对他。
电梯门应声打开,冲进去就能离开这个伤心地,但一想在“现场”留下物证十分不好,而且皮箱里全是她的内衣裤!于是转身冲回叶赞面前,扶起皮箱,用力一拉,箱底的滚轮打了个转竟硬生生的卡住,任她小白兔拔萝卜般死命拖,皮箱就是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出门光看黄历是不顶用的,还要烧高香。她神神秘秘的来,怕要疯疯癫癫的走。
叶赞在她旁边蹲下,手指在滚轮上用力一拨,皮箱这匹死马瞬间变成了脱缰的野马,青舟没准备好差点整个人朝后摔个大马趴,幸亏被叶赞一把搂住,两人视线在第一时间交错,叶赞的神情如故,轻声说了句,“小心点。”
青舟狼狈挣脱,反身走进电梯。电梯间只有她一人,她终于抱着皮箱慢慢蹲下了身子。
出了金领大厦,老天一盆大雨倒下来,青舟撑起伞走进大雨里,那句“对不起”像一滴墨滴进了生宣纸,迅速渲染开来。
变心,原来是这么容易的事,说时迟那是快,一雨严冬。
拖着皮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雨水落了一身,又冰又凉,小风一吹,十分销魂。
人一穷,生病就是奢华。她找了一家咖啡馆,站在人家屋檐下避雨。
人一穷,再细腻的感情都变的粗糙。她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安顿。
街上人来车往,笑的、闹的、面无表情的就是没有想多看她一眼的。
青舟站累了,蹲下身子休息,脑袋空荡荡,这种时候她不想去麻烦别人。不然如何解释,说看到自己男友和别的女人一起吃最后的晚餐,嗯,烛光晚餐,还是算了,最不济去办公室将就一晚。
正蹲的出神,面前停下一辆车。
“程青舟。”车窗摇下,声音从脑袋上方传来,低低沉沉,融在雨声和吵杂声中,有些不真切。
【3】
书上说,老天关上所有的门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青舟抬头去看她的那扇窗,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眼前站着的人竟是楚莫。
程青舟在S大念法律,楚莫是大她三界的学长。她一进校就听到别人在谈论他,等她毕业,换了一批人依然在谈论他。谈的不单是他的相貌,学养,更多的是他的家世。据说这人家庭背景极其复杂,不仅金灿灿准确来说是红彤彤,被血染的红彤彤。传他家跟黑势力有染,又说他爸是这股势力的龙头。
有段时间一听到楚莫这名字,青舟脑袋里就四个大字,腥风血雨,再加四个,刀光剑影。
八卦版本有很多,黑道这版广流传。青舟入学楚莫大四,这人鲜少在学校出现,基本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毕业后更不知去向,两年前忽然在同学口中得知,楚莫正式入主“天正”律师楼,而且风生水气,不稍多时更成了“天正”的金字招牌,她公司老板日日拿他来鞭策下属,那时青舟还感叹,真是警民一家亲。
不管传闻是真是假,反正楚莫和她是南极的企鹅,北极的熊,根本联系不到一块去。这人忽然出现,还能准确的叫出她的名字,实在有些吓人。
但最重要的是,苍天啊,这能算窗吗,算窗吗!
“学长。”青舟嗖的一声站直身体。
“搬家?”楚莫说。
“啊?呵,是啊。”她笑的牵强,她对楚莫的定义只可远观不可亵玩,想想人家可是黑社会,“满背的纹身,满屋的大刀”,和她的安逸小日子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惹不得啊……
楚莫狐疑的打量着她,青舟接着解释道,“我在等朋友帮我搬。”
“从八点等到九点十分。”楚莫修长的手指敲着方向盘,偏过头看顾一眼。
“呵呵,”青舟尴尬的笑了笑,自己两个大皮箱一个大背包目标这么明显,估计方圆几里都能看到。
“上来,我送你。”
“啊,不用了。”她心一颤,大学四年,头一次跟这个鼎鼎大名的楚莫搭上话,两人明明一点都不熟,连点头之交也算不上,他会知道她的名字,已经很刺激了,再上他的车,那更刺激,最刺激的是她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
“这里不能停车。”楚莫忽然身体一转,“嘭”的一声车门应声而开,青舟退开一步,他跨出车门,整个人立在她面前。
她下意识退开,眼前这人身量挺拔,肩背横扩,叶赞和他比起来就是小家碧玉,黄花闺女,这么大的雨,她都觉得自己脑袋进水了。
楚莫走过她绕到车尾,后备箱已经打开,他回头伸手说道,“行李。”
程青舟坐在副驾驶座上,窗外雨水淅淅沥沥,车里暖风细细袅袅。她冻了老半天早就没太大感觉,此刻坐进了暖气箱反倒有些不习惯。身上湿答答的滴了人家一车。
太不真实了,她居然坐在楚莫的车上。同校一年连个边都没摸上,现在那尊神像居然就摆在她身边,触手可及。
大拇指捏小拇指,中指掐无名指,她挺着小腰板正襟危坐。
车子四平八稳,没多久拐进了一个小区,青舟抬头一看,金领大厦——叶赞的家,楚莫都没问她要去哪!再一拐,径直驶入旁边的黄金海岸。
黄金海岸,这名字她如雷贯耳,应该说A城人人都如雷贯耳,楼如其名,寸金寸土,金领身在其侧,那就是鸟雀之于鸿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楚莫轻车熟路,青舟在心里呐喊,这还不是黑社会,普通白领哪个买个起黄金海岸!!!
车子稳稳当当停下。
“到了。”楚莫说。
青舟拿眼角小心翼翼的瞧去一眼,那人正在拉身上的保险带。
“我家。”他接着说。
程青舟石化。
这未免也发展的太快了,一个人平白无故向另一个人施以援手,总会有理由吧,青舟搜肠刮肚,非常确定两人之前没有任何交集。她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如果楚莫能在她身上找到利用价值,那她也挺自豪的。
难道在这个大雨夜,楚莫对被雨水淋的一塌糊涂的自己一见钟情?这种原因也能想的出,她也真不愧是个神经病。
难道是劫色,摸摸胸部好歹也是个女人,电视上黑道老大不是女人成打批发,还个个貌美如花吗,难道家花不如野花香?
青舟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我没别的意思,你找到住的地方再搬吧。”楚莫倾身过来,扭开了她身上的保险带。
那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话说要真劫色,不知道谁更吃亏。以前大学寝室卧谈会,一屋八人一致通过能在S大看到楚莫宽衣解带上床的人,会长生不老。
当时某人热烈响应,借着月黑风高气势汹汹的说了一句,要是楚莫,老娘立马自觉躺平。
但说归说,想归想,毕竟和现实不同,她就算有十个胆也不敢去招惹楚莫。程青舟毕业前还幻想过在她理法导师面前耍大刀,这能当真吗?
“呵呵。”青舟尴尬的笑了笑,起身下车,眼角瞥到座位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水印,形状酷似某人的屁股,印在浅色的汽车座垫上简直就是熠熠生辉。
这该死的雨,她一张脸瞬间涨的通红,显然楚莫也看到了,青舟此刻非常想解释,其实我的屁股真没那么大。
楚莫拎着两个大皮箱走在前面,程青舟默默跟在后面。到了门口她心想,今晚真刺激,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传说中的,楚莫的家。
开了灯房间瞬时变的通亮,程青舟是学法律的,对艺术这玩样不远观也不亵玩,ArtDeco的设计风格她自然不会懂,非洲乌木配合着金银玻璃,简洁又奢华。在这寸金寸土的黄金地皮,室内空间竟异常的宽敞,厚重稳实的家具风格,带浓浓的男性气息。
青舟站在玄关滴水,心里像跳进了一只兔,简直比司法考试还紧张。
她这人中庸又胆小,骑车骑旁边,走路更靠边,活了25年,还没做过太出格的事,难道今天晚上一次性补全?
这边,楚莫已经走进屋里,放下行李打开暖气,“别站着,进来暖暖身子。”
什么!进来男男生子!
=口=!实在太刺激了。
青舟进了房,自觉地关上门。楚莫边解领带边朝她这边走来。
“厕所在那。”他说。
青舟一身的水,心里明白他是让她快些去换身衣服,于是连忙应声,又不自觉的拿眼角偷偷去瞥他。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摩楚莫,她有些不自在。无怪寝室卧谈会十次有八次会提到这人,刀刻斧雕的脸棱角分明,一双眼睛如深夜寒谭,果然一副好皮囊。最重要的是,这人胜在气势,明明两人还隔着一段距离,被他直着眼盯着,她浑身有点儿不自在。
大皮箱挨着沙发摆在客厅中央,青舟绕过楚莫大步过去。她本来就紧张,被那人盯着,这下更好了,走着走着居然开始踢正步,幸亏距离不长,不然保不准会同手同脚。
冷静的拉开皮箱,青舟猛一下又用力合上。
早上整理时太匆忙,打开皮箱迎面扑来的都是她的内衣裤,相当惹眼。她下意识的抬头去看楚莫,那人正好也在看着她,一时四目相交。太丢人了,迅速拿了衣物起身冲进厕所。
等她洗漱完毕出来,正眼看见楚莫坐在客厅沙发上,他也换了一身衣服。
这人从来穿着周正,远远观望过几次都是西服领带,还真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一身休闲装,倒是衬的手脚颀长。
屋里静悄悄的,时间刚过八点,这大晚上的,到底做些什么好?
楚莫听到声响扭头看她,青舟木愣愣的站在厕所门口。
“过来坐,”他说。
她应声坐在沙发另一头,眼角瞥到面前矮几上摆着一瓶酒,楚莫手里正端着一个玻璃器皿,里面明晃晃盛着酒红色的液体,稍稍一晃,借着顶灯泛出暧昧的暖光。
“要不要喝一杯。”他见她盯着自己手里的酒杯便问。
“不用了。”青舟摇头,酒后容易乱性的!她那颗稍稍平复的心,又不听话的越跳越快。
找房子,明天就找,待在这人身边比喝三鹿还刺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楚莫说了声自便就不再说话不去理她,只是专注于手里的书。
青舟挺着小腰板坐的笔直,人一静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这一晚上发生的事够她琢磨好半天的。
叶赞忽然变成了别人的奸夫,自己更莫名其妙的进了楚莫家,改天同学聚会说出去估计都没人信——我和楚莫不得不说的一夜。
青舟边想边严肃的皱起了眉头,无论如何,眼下找房子才是正经事,楚莫远观就好,亵玩的下场绝对是过把瘾就死。
想想人家有背景,她只有叶赞远离的背影。
再想想人家是黑社会,她就一小老百姓。她可不要英年早逝,更不要某日出现在A城日报头条,脸部打着马赛克,标目写着,某失足女青年因黑社会纠纷横尸当场。
所以,珍惜生命,原离楚莫。找房子是头等大事。
包里藏着笔记本,问主人家借一下网线,不过分吧。
青舟在心里琢磨好了说词,小心翼翼的看着楚莫开口说:“学长。”
她一出声,那人视线离开书本,看了过来。
那双眼睛波光粼粼,分明没动声色,却叫青舟心里打鼓似得咚咚乱跳。一想到晚上要和这人同睡一屋,虽然是两房,不同床,那也相当的刺激,“那个,能不能让我上一下你的床。”
话一出口,青舟死的心都有了。事实证明,和别人说话时一定不能胡思乱想,特别这人是楚莫。作为一名未来律师界的精英,口条清楚是必要条件,在这静悄悄的房间,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大脑当机空白了几秒,她硬着头皮解释,“上一下你的网,网络的网。”
“可以。“楚莫看着她,结结实实的合上了书本,“书房在那。”他手一抬,接着又说,“卧室在那。”
……
房间再一次陷入一片沉静。
这网是没脸上了,程青舟红着一张脸问了客房在哪,头也不回冲进去面壁。
关上门,她在床沿边上坐下,一边把自己鄙视了一万遍一边摸着被子心想:不真实啊不真实,居然爬上了楚莫的床,好吧,是楚莫客房的床。
这一晚上,她睁着眼睛从9点翻腾到凌晨2点,左翻右翻足足翻了4个钟头,她居然还想翻。
身体很疲倦,思维很活跃,她彻底失眠了!
【4】
失眠的后果是第二天差点睡过头。手机闹铃响了一遍又一遍愣是没把她弄醒,倒是楚莫一敲门,她嗖一声就窜起来。
兵贵神速的料理好自己,料理好床铺,进了厕所,悲剧又发生了。
不知是不是昨晚太过刺激,大姨妈居然忽然来袭。来了是好事,起码不用再担心,可是没带卫生巾,要她怎么回客厅。
所以说杯具一般不会单独行动,它得吆喝上兄弟姐妹。
在马桶上坐了半天,最后她是并着脚出去的。
踩着点进公司,青舟放下包一路小跑去了厕所。
厕所果然是个八卦圣地,她捂着肚子蹲了半天,简直比听评书还精彩,因为自己就站在这八卦的“风口浪尖”。
无怪一进公司就觉得气氛相当诡异,原来昨晚那个连衣裙女人一大早就挽着叶赞的手来公司秀过一遍恩爱,这下好了,她变成弃妇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成了全公司皆知的秘密。
被男人甩不算太惨,惨的是这男人和自己一公司,更惨的是人家今年领了执照成了律师,自己白比他大了一届还是个小助理。
司法考试,那就是个千古之谜!
一早上在同事的窃窃私语中度过,程青舟黑着眼圈窝在办工桌前垂头丧气。
能不丧气吗,她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吃过东西。昨晚在别人家不好意思开口,早上又走的急,饿到现在她都快断气了。
东翻西找摸出一个苹果,问同事借了水果刀,立马开始削皮。
“青舟。”刀刚下去,叶赞忽然出现在她办公桌前。
青舟心里没来由咯噔一下。一分神,刀划偏了瞬间在手指上拉开一道口子。
“嗷!”她惨叫一声。
“没事吧。”叶赞弯下身子问道。
“没事没事,”青舟抽出几张面纸擦去手指上渗出的血,“呵呵,我试试刀锋不锋利。”边说边朝他笑笑。
十指连心,她笑完一扭头,那个痛啊,钻心的。
“没事就好。”叶赞递来一个档案袋,“有个新案子,这是文件,你先熟悉一下。”
“哦。”青舟应了一声伸手去接。
一时四目相交,叶赞神情如故,就好像昨晚的种种不曾发生,没有连衣裙女人,没有烛光晚餐,他还是那个可以好好过日子的小男友。
好吧,没有爱情就先友情,万一那个连衣裙不干了或者叶赞脑袋塞进螺旋浆回心转意,她说不定还能做个候补。
她闷闷的想,视线随着叶赞离开的背影,视线里又出现一人,冤家路窄!款款而来的是昨晚的连衣裙。
连衣裙叫楚连云,是S大大四的学生,年关将近,她课业基本完成,来大正实习。
人和人真的是天差地别。
青舟记得头一次去实习,夹着尾巴给人打下手,生怕一个纰漏叫人给踢了。
瞧瞧这楚连云,“大正”的陈总身边陪着,凸着呼之欲出的小肚子替她保驾护航,他笑得跟朵牵牛花似的把人家夸的跟朵喇叭花一样,飞唾沫喷口水的介绍完了,还指定公司的大状给她特别指导。
不用问,这楚连云来头一定不小,说不准人家上面有人。以她的背景竟肯屈尊到这家小事务所,青舟眼角瞥到叶赞,难道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瞥完,她真想自插双目。
陈总走了,楚连云乖巧的自我介绍,她今天一身浅米色小套装,利落的剪裁大方又不失优雅,将身体曲线烘托的淋漓尽致,摆在这一窝黑漆漆的套装堆里,十分扎眼。介绍完后她又往叶赞身边一挨,大家心知肚明的哄笑,又不约而同的去看青舟。
幸福的一方在展览爱情时,必定有另一方必在默默舐嗜伤口,青舟低头,默默舐嗜她那只没削皮的苹果。
什么年纪不是距离,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那对璧人相偕款款而去,青舟心里空落落的跑到餐厅化悲愤为食欲,心想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做酒囊饭袋,于是连盘中的残渣都不放过。
吃饱喝足,一抬头不远处那对璧人坐在一块你侬我侬,青舟悲从中来,好吧,没爱情还有工作,女人就应该以事业为主。
一下午,她工作效率升电梯一样的节节高,果然人类的潜力是无限的,特别是被别人抢了男人的人类。
下了班,青舟站在公司楼下发愁。
她的行李家当都在楚莫家,难道要去他家楼下蹲点?正想着,老天又一盆雨倒下来。
撑伞的空档,一辆别克停在面前。
“学姐。”车窗摇下,楚连云探出头,“雨越来越大了,上车让叶赞送你吧。”
青舟一个激灵,透过车窗看见叶赞正坐在驾驶座对她微笑,“不用了,我等人。”她别开脸
“这样啊,那我们先走了。”
“嗯。”青舟把脸别的再开些。
车刚走,身后迅速围上三个人。号称大正八卦之母,上班有了她们平静生活远离你。
三人刚摆开阵势准备八一八,又一辆车停在面前。
这回不用摇车窗,青舟都知道里面是谁。
“不好意思,改天再聊我先走了。”顶着三人诧异的目光,她自觉开门上车,车子绝尘而去。
走了一辆别克,来了一辆JAGUAR,后视镜中三人风中凌乱,青舟更凌乱,心想明天的厕所八卦自己一定又站在风口浪尖上,题目还是知音体——年轻姑娘勇夺人夫,弃妇梦碎上名车自甘堕落撑起一片天。
一路飞驰,楚莫把车子停到了“金池”门口,这是一家高级餐厅,依附着“黄金海岸”而出名。
下了车进餐厅,侍应引着两人往里走。没走几步青舟就觉得浑身不自在,摸摸身上明明穿了衣服,可来往行人一直不停的对她行注目礼。
一天之内被连续围观,而且人数趋向逐渐壮大,真叫人无语问苍天。
这家餐厅食物一般,酒水一般,独独贵在气氛,恰到好处的灯光配合若有似无的乐声,暧昧非常。
青舟和楚莫面对面的坐着,足足暧昧了一刻钟,暧昧的她肠子都快青了。楚莫好像无事可做,靠着椅背叠着腿,视线时不时在她脸上遛个弯。运气不好两人对上了眼,那就完全是小朋友遇见了严师,青舟头都不敢抬。
一刻钟后,侍应托着餐盘上来了,仔细的一一布了盘,又询问意见。
显然楚莫是这家店的老客,而且还是贵客,不然上餐怎么会如此神速。那小侍应口不对眼,面朝着楚莫,眼瞅着青舟,身上弥漫着浓浓的八卦气息。
谁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的,看来眼下大家都迷着。青舟抓破脑袋都想不明白楚莫莫名的把她领回家,到底是为了啥。
吃完上车,青舟以为今晚又会像昨晚一样,无声无息9点上床,可惜她错了。她觉得这几天自己撞了邪一样总做些奇奇怪怪的事,脑袋好像一直被门挤着,今晚终于挤坏了。
晚上8点45,她坐在楚莫书房上网找房。
网络资讯发达,没一会她便找到好些房屋出租的资料,正要回客房拿手机记号码,门铃声响起。
楚莫开的门,青舟好奇的贴着墙壁偷偷去看来人是谁。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一跳。来人是个50几岁的妇人,衣装体面,神情端庄,楚莫开口叫了声妈。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抬头不见低头见,地球是个村,XX欢迎您……这人青舟认识,前不久才见过,那日相亲桌上的贵妇!
楚莫的妈,也就是黑帮老大爸爸的女人,也就是大姐大!嗷,生活真好玩,因为它一直玩她!她三魂吓到了六魄,回想那天相亲,她“隆重”登场,估计在场几位想忘都难。不过三天时间,她相亲未遂又爬进了别的男人的窝,大姐大一定以为她水性杨花。
最要命的是她哪个窝不好爬,偏偏进了人家儿子的窝。于是结论就是程青舟前途堪忧,程青舟小命难保。
说时迟那时快,玄关两人径直朝客厅走来,青舟立马回头往里跑。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啊,在楚莫没出声前,死都不能让贵妇看到她的脸。
快速环视房间,只有正前方的门是开着的,于是一股做气,冲!
她一头冲进了楚莫的卧室。
卧室里面没开灯,青舟摸着衣柜门就想往里钻。奈何衣柜把手造型奇特,她扭了两下愣是扭不开。身后脚步声渐近,她后脖颈渗出了密密的冷汗。慌乱慌乱,越慌越乱,心一颤眼一瞥,掀起床单一边滚将进去,动作利落,脸朝下摊成一张大饼。
时隔两天,她真的爬上了楚莫的床,还在上面滚了床单。
脚步声更近了,她一颗心咚咚的快从嗓子眼跳出来,有首歌是这么唱的,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倒霉过后总是会交好运,蒙混过关,多美好的词啊。
歌没唱完,背脊一凉,“嗖”一声,被子整个叫人掀了开来。
整张床充斥着男性荷尔蒙的气味,青舟脸贴床面,留给来人一个决不回头的坚定背影。兵书有云,敌不动,我不动。不下来,打死不下来!
过了一分钟,终于没坚持住,脸对脸同站在床沿边旁的妇人打了个照面。
语文书上说:“脸上好像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了绽出来”,那贵妇此刻脸上什么颜色都有。
语文书还说,“脑袋变成了个全堂水陆的道场,磬儿、钹儿、铙儿一齐嗡嗡作响”,青舟此刻脑袋什么声音都有。
这个晚上,程青舟10点上床,又翻来覆去了4小时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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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没有哪位作者能够用这么戏谑的文字,写出这么虐心又温暖的故事。
——晋江站长 Iceheart
宅晓七的文字充满了灵性。一段阴谋爱情交织的故事,被她描述得如此特别与震撼。
——青苏(《夏墨》作者)
楚莫根本就是个魔鬼。可他的爱情却仍然有让你感动的一面。
——读者 柠檬茶
很久没有看过这个酣畅淋漓的故事了。掩上书,故事里的一幕幕,女主的每句话都让人印象深刻。爱青舟这个无所依靠、贫中作乐的女孩子。
——读者 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