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就是重阳节了。届时,温良辰将在会春楼登台演出。这几天,洛阳城里的客栈贵得惊人,一间普通客房住上一晚也要二两银 子,即便如此,仍然宾客如云,足见温良辰的魅力。当慕容秋水盯着会春楼的时候,张老汉正盯着他猛瞧,他看慕容秋水时 的表情,像是第一次看见这个人,认真极卜饱满的额头,挺括的鼻梁,这是 一张年轻的脸,但这张脸匕有一双和年龄极不相称的深邃眼眸,宛如深渊寒 潭,寒潭里氤氲着妖娆的雾气,令人看不见底。张老汉同样也看不透慕容秋水眼里的意思,便理所当然地把他眼里的神 气鉴定为爱慕,对温良辰的爱慕。没办法,他的行为实在太明显了啊…… 夜渐深,风渐冷,月色从会春楼的西角边倾泻过来,洒向寂静的小巷。慕容秋水坐在皎白的月色里,他那一身淡白色的衣衫便和月色混在了一 起,一头漆黑的发宛如黑缎在半空里漂浮,由远处看,给人一种极其诡异的 感觉。温良辰此刻就有这种感觉。她看见慕容秋水的长发飘拂在风里,像一线突如其来的流瀑;她还看见 他的眼睛,黝黑而明亮,灿若繁星,胜似繁星。她注意慕容秋水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是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男子,年轻英俊,舒缓从容,给人_种得天独 厚的感觉。温良辰见过许许多多的男人,但是能令她印象深刻的并不多。她 有些搞不懂,像他这么一个人,怎么会整天无所事事地到处闲逛,此刻,她本该为三天后的登台做准备,届时她将演出《桃花人面》,这 是一出新戏,一些细节仍得下工夫,须得排演几遍。但是她却痴痴站在达静 谧的廊下,向着月光下的小巷凝望,仿佛入戏一般。她身穿一袭水绿色的罗裙,抱臂站在楼阁的回廊下,上半身藏在阴影里 ,下半身沐在水银般的月光里,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月光切成了斜斜的两 半,夜风吹过,衣衫飘舞,同样给人_种极其怪异的感觉。婢女悦意站在她的身后,顺着她的目光看见巷子里的白衣男子——浓眉 如染,唇若涂朱,越发显得一张脸白净俊秀。她心里有些诧异:这样漂亮的 人物,即便是上了妆的梨园名角萧石逸也多有不及。她自幼跟着温良辰走南 闯北有好些年头了,也见过不少人物,竟没有一个堪与这男子相提并论的。这时候,温良辰说话了.“你觉得这老汉的面条好吃吗,”悦意不知她为何忽然问起这个,微笑道:“我没吃过,不过看起来,好 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温良辰微微扬起嘴角:“咱们住进会春楼快两个月了,他的面摊就—直 摆在这巷口,而这个年轻人,他几乎是每天晚上都要来吃一碗面条,你居然 觉得这面条没什么特别之处,呵呵……”她的笑声格外有些意味深长。悦意脸色一变,迟疑。下才道:“老板的意思是……”温良辰没有接话。悦意又道:“难道是冲着咱们来的,”温良辰未置可否:“凡事小心点,总没错。”悦意沉默—下,忽然笑起来:“不如我也去买一碗回来,给老板尝尝看 ,”温良辰含笑不语,—双清亮的眸子由始至终都盯着巷口的慕容秋水。慕容秋水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感觉让他体内产生一股轻微的骚动 ,但他没有动,一动也没有动。他不动,张老汉却要收摊了,锅碗叮咚地在一旁忙活起来。这时候,会春楼的大门忽然开了。悦意走了出来,俏生生立在朱红门板前,扯着清脆的嗓子叫道:“喂,我们老板想吃碗面条,还有吗,”张老汉一时没回过神,稍后回昧过来,意识到这个老板指的是温良辰,立刻连声应道:“有有,姑娘您请稍等一会儿啊。”嘴上说着,手里已经忙 开了。悦意慢慢走过来,一手摸着自己的辫梢把玩,一边斜瞥慕容秋水。慕容秋水知道她在打量自己,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显然对这样的目光早就习以为常。这是他们这类人打小练就的本领,就像 戏台上的温良辰,不怕人看,就怕人不看。片刻工夫,张老汉就端出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白嫩光滑的面上洒着细 碎的葱花,几缕油丝漂浮在汤里,仿佛随时会倾洒出来的样子。悦意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两手端着白瓷碗转身往回走,因怕那汤水洒出 来,走得极谨慎。这时,慕容秋水忽然抬头去看她,她感觉到了,也侧头看过去,他便展 颜一笑,宛如春风骀荡,百花齐绽。她蓦地心头急跳,两手微微一抖,那滚 烫的面汤立刻倾洒出来,淋在手上,她吃痛轻呼一声,白色瓷碗自手里落下 去——但她没听到预想中的碎裂声。那只碗稳稳落在慕容秋水的掌心里,他端着碗站着她身前,含笑看住她 ,嘴角仿佛挂着一缕春风般动人。悦意被他看得心如鹿撞,低低垂下了眼睫。然后,慕容秋水做了一个非常大胆、非常轻佻的动作——他牵起她被烫 到的手指轻吻一下,她的手指很漂亮,白皙的肌肤上隐约泛着一丝青色,有 点儿诡异。悦意似乎呆了,吃惊地看着他,整张脸刷。下全红了。这个举动不但她万万没有想到,另外两个人也没有想到。这两个人,一 个是张老汉,一个是会春楼上的温良辰。然而,慕容秋水却像做了一件再正 常不过的事情,把碗递到她的手里,微笑道:“要小心啊!”P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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