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br> "我把猴子的床位安排在大昌的旁边,对猴子说,这是你大昌哥,以后我不在这个组里了,你们俩要好好交往着,互相有个照应。大昌想跟猴子握个手,手还没伸利索,猴子就高呼一声:“原来是昌哥啊,牛!昌哥也是蝴蝶哥手下的牛人!我真是太幸福了……”<br> 我打断了他:“别这么一惊一乍的,你在外面听说过昌哥?”<br> 猴子的表情一下子尴尬起来:“没……那不是那什么嘛,跟着蝴蝶哥的人还有人?不用听说就知道昌哥也是个牛人。”<br> 大昌刚才还发亮的眼睛一下子没了光,扫兴地摇了摇头:“操他妈,这年头什么人也有。”<br> 我盘腿坐到床铺上,问猴子:“你是哪一年出去的?”<br> 猴子想了想:“好像你刚走没多长时间我就到期了,一天也没给我减,就那么干巴巴地滚蛋了。连人家黄三都减了三个月呢。”<br> 我的心头一紧:“你还认识黄三?”<br> 猴子愤愤地说:“刚才我就想跟你说这事儿呢,黄胡子不就是黄三他二哥吗?这俩杂碎都不是玩意儿!黄三我从小就认识他,初中一毕业我们俩就一起跟着铁子‘赶车’,后来铁子进去……哎,对了,铁子又进来了你知道吗?”<br> 我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br> 猴子说:“前脚后脚,他刚从这里走了两三天,八年,他把一个讨债的给捅了……先别管他,我继续跟你说黄三这个杂碎。后来我们俩就分手了,时间不长我就进来了。这小子聪明,一看‘严打’了,撒丫子‘颠道儿’啦,跟他娘一起改嫁到了黄胡子家……”<br> 我笑了:“那叫‘颠道儿’了?还在一个城市。”<br> 猴子不以为然:“那也不一样,两个区,公安办案多了一道手续,再说‘严打’那阵……”<br> 这小子可真够啰嗦的,我打断他:“说点儿主要的。”<br> “那我就挑主要的说。”猴子咽了一口唾沫,“一九八七年……忘了是哪一天,我在路上碰见了他,这小子喝得醉醺醺的,非要拉着我再喝点儿,我就跟着他去了他家,黄胡子也在家喝闷酒,我就跟他弟兄两个一起喝。喝到最后猴子很委屈:“蝴蝶哥,我这不是想跟你好好说嘛,你怎么老是不让我说话?”<br> 我笑了,当年我去找胡四玩儿的时候也嫌他啰嗦,胡四不高兴,说,杨明远你怎么这么个臭脾气?各人有各人的脾气,人家说话就是这种样子,愿意怎么说你就让他怎么说好了,还非得跟你似的,不等人家听明白了你就不说了?我给猴子点了一根烟,抱歉地一笑:“咳咳,我认错我认错,那么你就随便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让他说,他反倒不说了,双手捧着烟一个劲地抽,大昌急不住了,蹬了他一脚:“哑巴了?快他妈说呀,铁子把谁给砍了?”<br> 猴子过足了烟瘾,开口说:“庄子杰。”<br> 庄子杰?我一怔,不会吧?庄子杰会亲自去跟铁子讨债?我问:“这是真的?”<br> 猴子说:“真的,都他妈穷疯了,你知道才为了几个钱?三千。”<br> 猴子说,他看过铁子的《判决书》,那上面写着,铁子以借钱做生意为名借了庄子杰三千块钱,庄子杰去跟他要,他耍赖说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庄子杰火了,赖在他家里不走,铁子大怒,用菜刀把庄子杰的手给剁下来了。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铁子都落魄成那样了,他有什么能力跟庄子杰斗?庄子杰大小也是港上有名的大哥,借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啊,再说,就凭庄子杰,会亲自去铁子家讨债?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我问猴子,你认识庄子杰?<br> “谁不知道庄老大?”猴子一脸崇敬,“面我倒是没见过,可是我发小就在社会上混,整天听说这帮大哥呢。”<br> “照这么说你很崇拜他了?”我笑道。<br> “当然崇拜,比我大的我都崇拜,包括蝴蝶哥你。”<br> “我没有你大吧?”<br> “咳,我不是说年龄,我是说在江湖上的名头,”猴子很尴尬,“我都奔三十的人了……唉。”<br> “既然你崇拜人家庄老大,为什么刚才还笑话人家穷疯了?”<br> “这……我估计的,要不为了区区三千块钱他们能闹到这个程度?”<br> 这小子不说实话,刚才他分明不是这个意思,算了,反正不关我什么事,管那么多干什么?我不理他了,跟大昌聊了一会儿,让大家都坐好了,别等队长来了说我们太散漫。大家刚坐好,孙队就进来了,后面跟着撸子,抱着一大摞书。孙队站到前面的黑板前,拍拍巴掌说:“请大家肃静一下,下面给大家发《劳改手册》,每人一本,把自己的年龄、籍贯、案由什么的按照上面的提示都填上就开始学习,深挖一下犯罪根源。杨明远,你跟我来一下。”<br> 进了值班室,我刚想蹲下,孙队就笑了:“呵呵,你蹲在我面前我还真不大适用呢,别蹲了,坐下。”<br> 孙队郑重其事地跟我谈了一阵关于人生的话题,突然问我:“你上次是在哪里打的劳改?”<br> 我说是在三车间,干保养床子的活儿。孙队点了点头:“当时陈广胜是不是也在三车间?”<br> 我突然意识到小广知道我来了入监队,搞不好他打听过我。<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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