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天涛拉上窗帘,取出一本封皮精美的“最高指示”,郑重 其事地递给对方:“乘今晚的火车赶到长陵,把它交给红卫马车 行的冯主任就返回——记住:头可断,血可流,这本语录不可 丢!去吧。” 火云岗坐落在边界一侧的中国境内,高约百米,距边界仅 1公里。山下一条几十米宽的小河,由西向东流入赫仁江,可眼 下河水结成了厚厚的冰。河的两岸长满了落叶灌木,南边则是 无垠的荒原。 两年前,这里曾是炮火连天杀声遍野的战场,而眼下却是 无人区。山岗腰间的一个草窝里,戈啸金一动不动地趴卧着。 他潜伏的位置正对小河南岸高坎上的三棵老柳。他的一名十分 了得的助手——代号“黑狮”的雷焕文,就潜伏在三棵柳的侧 翼,与在制高点负责晾望的戈啸金,成“钳”状锁住通往边境唯 一的一条小路,目标一旦进入伏击地段,插翅难逃!因为小河流 径是笔直的,目标无法隐蔽地越过小河…… 现在是清晨7点。气温降至零下24度。四周一片寂静。雷 焕文大口地咀嚼着常人不敢尝试的辣椒干;他以这种方式抵御 严寒,但仍然冻得直流清涕。他不敢擤涕,那会发出响声带来严 重后果,以往的教训不是没有。戈啸金非常喜爱这位身手不凡 的助手,但从不爱形于色。不知何时开始,小河冰面上出现两只 雪鸡,它们啄食落在冰面上的植物籽粒,一蹦一跳,悠然自得; 它们是那么亲昵快乐,无忧无虑,俨然是一对新婚不久小夫妻。 戈啸金出神地望着冰上觅食的雪鸡,它们享受生活的情景, 给他的心里增添了几丝暖意。他的目光越过河岸的灌木丛,投 向一望无际的荒原:都三月上旬了,北国大地仍然是如此荒 凉,若在江南的滨州,早已是处处草长莺飞,柳绿桃红,春满大 地了。想起江南名城滨州,便勾起他日思夜想的亲人——他的 舅舅和舅妈。他们是他的唯一的亲人了。当年他离开滨州时,舅 舅已婚三年,一岁的表弟才呀呀学语。舅妈姚萍是个才女,长得 很美,却出身于资产阶级家庭。她对痛失双亲的外甥非常疼爱。 他很担心他们会遭到不幸…… 忽然,他的眼睛一下变得鹰隼似地盯住雪鸡:它们停止啄 食,伸长脖子望着一个方向,就像野兔支楞起耳朵在辨听动静, 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顺着雪鸡张望的方向仔细搜索,只见一个反穿皮 袄的汉子,从小河上游紧贴灌木林带向三棵柳摸去。好一个狡 猾的家伙,绕个大弯从西北方向过来,幸亏了两只雪鸡,否则真 可能让他得逞呢! 那家伙不是个新手,在离三棵柳四五十米处站住,回头看 看身后的开阔地,又往前走了十几步,钻进一片山榉树林,从怀 里掏出一只黑匣子,随手抽出天线……戈啸金瞪圆了眼睛,他 知道对方想探测转信仪否安全,如果收到探测信号,他就可以 大胆发送情报了!戈啸金朝三棵柳西侧的雷焕文打个手势,又 指一指东北方向。雷焕文会意,迅速朝指示方向爬去。不料那两 只雪鸡似乎发现了什么,扑噜噜地飞了起来。那摆弄探测仪的 家伙十分机警,发现雪鸡惊飞而起,猜知有异,将仪器往怀里一 塞,蓦地站起身子——几乎是同一瞬间,“黑狮”一跃而起,如离 弦之箭,向敌特飞扑过去!那家伙大吃一惊,见山腰处也冒出一 人,而且来势极快,一愣,像头受惊的狍子,转身向开阔地狂奔 戈啸金大喝一声,接连几纵就到了小河北岸,足尖猛地一 蹭,嗖地飞掠过小河,提气跃上河岸!他见敌特在前狂奔,便跳 下河堤,斜方向直插防火坝,同时大喊:“抓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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