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初见黄晓依
1.感觉幸福
当一线阳光照进一幢小别墅的时候,江玉成从梦中醒来。他曾梦见自己被追杀,惊魂未定,然后猛地坐起来,一身热汗。意识到是梦,他下了床,抓过手巾擦了一把,抽出一支烟点上,然后静静地思索起来。
江玉成望了望窗外,今天天气不错,他的心情相应地也不错。他属于情绪型的性格,也具有艺术气质。表面上很成功很顺利,但他的内心却是忧郁的,甚至感觉孤独。他在妻子桂玉的催促下走进洗手间,一边刮着脸,一边从镜子的一角观察着桂玉。洗手间的门敞开着,他看见她正坐在床上,身上穿着浅花睡衣,黑色的长发瀑布似的披在细嫩雪白的肩上。她热衷于保健,每周都去美容院,还打坐、练气功、打陈式太极,所以脸色白里透着红,人到中年却没有一根白发。生活富足,人就显得年轻,肤色滋润,满面红光,但她也有一种不轻易流露出来的淡淡的忧郁,那忧郁藏得很深很深,当她一个人在家里的时候她才感觉忧郁是无法宣泄的。尤其近几年来,丈夫经常夜不归宿,一句话,就是忙。他嘴上总挂着那么一句口头禅:“真累呀!”
桂玉看上去仍像一个处在青春时期的女人。她身材苗条,肌肤细嫩,仍然穿着和江玉成当年结婚时尺寸相同的衣服。那双黑葡萄似的大眼依然是那么明亮有神。她的嘴唇柔润、温存,即使不涂口红,也是那么性感、多情、自然、迷人。她的两腮挂着笑靥,显得善良而温柔。她的日常生活很简单,她养了一只波斯猫,还有一条德国进口的爱犬,丈夫上班走了,读高三的女儿住校了,她打发寂寞的日子就是上网聊天,偶尔也去打牌,要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她就守在家里。她与保姆小兰处得很融洽,两个人经常一起上街逛商店,这种生活表面上看清闲自在。其实,桂玉得一个人品尝孤独,付出极大的耐心和坚强的毅力。保姆小兰每天陪着她看电视,虽不是非常想看,但不得不看,借此消磨时光。美女争奇斗艳的画面,眼泪空垂的情节,疲倦无力的英雄气概,克隆般的情人归宿,调料似的肢体刺激,随时随地乱爱,那些俗艳的故事让浮躁的人更加浮躁。
这时,江玉成看着桂玉下床,有条不紊地穿衣服。她是健康的,只是活力与当初相比略逊了一点儿,非要挑她的毛病,那就是娇气,凡事好唠叨,眼角细碎的皱纹渐多了。直到从镜子看不到她,江玉成才认认真真地刮起脸来。他用手指摸了摸下巴,还很粗糙。他又刮了两遍,这才使下巴光亮了许多。他莫名地兴奋起来,情不自禁地哼唱着:“手拿碟儿敲起来,哎,哎,小曲好唱口难开。声声唱不尽人间苦,先生老总听开怀。哎……”
桂玉惊讶地看着江玉成,因为他平常在刮脸的时候是不会哼唱的。他五音不全,嗓音像破锣,今天是怎么了?在这种时候江玉成根本不会快乐,因为他讨厌刮那脸胡子。如果按江玉成的心思,他会留一脸的络腮胡子,像个绿林好汉。平时桂玉总是提醒他注意个人卫生,注意个人形象,曾骄傲地说:“是我把一个野性的建筑包工头儿培养成有素质的企业家的。如果没有我,你的才华能发展到什么程度,不敢想象。”
每当江玉成为刮胡子的事儿叫苦连天时,桂玉总是微笑着注视他,她觉得他是她的骄傲,他也因有一个贤惠而温柔的妻子而自豪。
江玉成长了一副冷峻而又智慧的面孔。他的脸显得略黑,但额头很宽阔,泛着光亮。长了一脸络腮胡子,刮得很干净,看上去两腮发青。
江玉成兴味盎然地回到卧室,里面却没人。他的床上放着一件干净的衬衫,一条紫色领带,一双浅灰色袜子,一件花条内衣,还有一套笔挺的西装。他暗自笑了。在这一点上,桂玉从不迎合他的爱好。江玉成喜欢色调强烈的服装,但她说:“这与你的职业不相配,你得给人以庄重感。老总嘛,要有老总的气派,不能给人肤浅的印象。”
江玉成在伟绩建筑有限公司任总经理,威风凛凛的。尽管生意一度陷入困境,但他仍有各种名目繁多的头衔,什么水城市政协委员、市级优秀企业家、市劳动模范等等。在临街的一幢大楼里有他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办公桌特别大,里间是他临时的起居室,他时常走进去欣赏一下自己。他穿起衣服,又照了照镜子,他不得不承认桂玉说得对。这身衣服帮了江玉成不少忙,它使他那粗糙的脸色得到某种缓和,显得挺精神,同时又使他看上去挺可靠。
江玉成思索着,如今他是上有老下有小,害怕情人出现又渴望不期而至的艳遇。他很痛苦也很矛盾,很努力也很忧伤。想来想去,他粗鲁地骂了一句:“操,不管那么多了,还得脚踏实地地去干!”
江玉成哼着小曲走近餐桌,桂玉已经坐在餐桌前看着儿子小伟的来信,小伟从美国一所大学毕业后在一家跨国公司的亚洲部工作。女儿小燕刚刚起床,她昨天刚从学校回来,睡得又晚,这会儿洗漱完了,精神还有点儿倦怠。江玉成走到女儿跟前,用手拍拍她的肩。“看得出来,女儿今天心情挺好嘛。”他一脸慈爱地说。
“老爸,我的心情一直很好。”
“是的,愿你永远快乐,我的女儿!”
“你看你们爷儿俩,小燕别撒娇了。”桂玉说,她的眼睛依然看着信。江玉成低下头越过她的肩膀也在看着信,字迹他非常熟悉,是儿子写的。
江玉成问道:“儿子问我什么了?”
桂玉说:“你自己不会看吗?”
小伟刚参加工作,他每周给家里打一次电话,要不就写一封信。这是江玉成对儿子的规定和要求,同时可以锻炼他的写作水平。由于高科技的飞速发展,人们写信多用电子邮件,江玉成不喜欢这样,他觉得缺乏真情对他人不尊重。他感觉亲笔写信与用电脑传导的不是一种感情。
桂玉笑了笑,然后抬起脸点了点头。
江玉成绕过餐桌,在他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哎,我们的儿子写信水平有进步了吧?”他边问边端起一杯牛奶。桂玉从信纸上抬起笑眯眯的眼睛看了看江玉成,说:“他通过了面试,成绩不错,正在等待老板给他提薪呢。唉,只是他暂时不想回国,这孩子把我们忘了。玉成,还是你自己看吧!”
江玉成朝她笑了笑:“不要担心,不要总唠叨了,要是我到了美国我也会选择留下的。毕竟是年轻人嘛,他有自己的理想。人还是年轻的时候好呀,可以到处看看。”江玉成刚喝完牛奶,保姆小兰就给他送来了煎蛋和咸菜。
他的父亲在水城干了一辈子建筑工,依靠一把磨秃了的瓦刀维持生计,艰辛创业一辈子。他从不埋怨什么,就凭自己的一身力气吃饭,把几个儿女都拉扯大了,而且都有了自己的事业。如今他已经六十多岁了还蹬三轮车,他的生活一直都很平稳,既不富裕也不贫寒,老人的愿望是让江玉成替他买辆夏利车开出租。他父亲是个挺有个性的人,主张万事不求人。母亲去世后,父亲也不愿搬来跟江玉成一块儿住。父亲说自己一个人清静,一旦动弹不了再管他不迟。要是离开他原来的街道,父亲就会感到不舒服。他不是恋旧,而是觉得已经生活习惯了,改变习惯是很痛苦的事情。那就尽由着父亲了。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是他不想离开左邻右舍。虽然都住在小平房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都是非常熟悉的邻居,彼此没有隔阂,互相有个照应,比住高楼大厦痛快。业余时间下棋、打牌、搓麻将、喝茶、聊天、算小账,红白喜事大家一拥而上,俨然像个永远快乐的大家庭。一旦搬进楼房里,电器之声相扰,老死不相往来。劳作一天回来,他自己烫一壶酒,买一些花生米或咸鸭蛋,一边喝着烧酒一边哼唱着什么,寂寞时就凝视墙壁上母亲的照片。母亲是个苦命人,年少时家境贫寒,日子很苦,母亲日夜操劳,从来没有闹过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后来日子好了起来,母亲刚刚松了一口气,但不到一年患胃癌死了。母亲去世早,父亲又当爹又当娘,一辈子很不容易。江玉成理解父亲的心情,所以他也就随父亲的心愿去了。
“儿子还写了些什么?”江玉成迟疑地问道。不知怎么,他总觉得儿子写信回家无非是问个平安,机械地完成他交代的任务。可他暗自感到奇怪的是,小伟从来不提什么要求。他像老父亲的脾气一样,总是顽强执著、沉默寡言,有苦处自己默默地忍受着,从不向别人轻易倾诉什么。儿子的素质和修养是令他满意的,他也为有这样能干的儿子而深感骄傲,这是最值得他自豪的。不过,儿子不肯找女朋友令他有点儿不快。尽管儿子表示尽快结婚,可却一直拖着。现在的年轻人对婚姻看得很淡,相信缘分的同时,也没有天长地久的打算。他们懂得貌合神离、同床异梦的痛苦,所以对于结婚就相当慎重。
江玉成接过儿子的信,说:“哦,字写得有进步了。还得给他点儿压力,人无压力轻飘飘嘛。”
桂玉说:“那当然,我的儿子很优秀!”
江玉成笑了:“对对,你的儿子,是你把他培养出来的,我感谢你行了吧!”说着他瞅了她一眼。
桂玉说:“不用你谢,你把我放在心上就行了。”
江玉成还想说什么,他看见女儿瞥了他一眼,他只好欲言又止。然后,他挑了挑眼眉,叹了一口气,双手把儿子的来信端在眼前看:
爸、妈:
你们好!
目前,我首先要做的是赚点钱,安个家,再把爸爸妈妈接到这儿看一看。小妹,一定好好学习,小妹好吗?她想到美国的哪所大学进修我都支持。我希望她健康、自由、快乐地生活。经常给我写信好吗?我想你,小妹!
我不是不想回去看你们,只是我想趁着年轻创业,为将来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相信我,爸、妈。如果你们想我,可以打电话,也可以上网,我的照片就在网上。不过,我也会打电话的。哦,一般要执行老爸的命令,不过老爸对我很“独裁”的,对小妹却格外慈善,我还是多写信为好。爸、妈注意身体。好好生活。
江玉成放下信,朝桂玉笑了笑。
“哦,你们看信了,哥哥是优秀的。我真想他,将来我一定去美国看他。”小燕一脸淘气地说道,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了天真与幻想。
“你要学你哥哥呀。”江玉成微笑着看看她。小燕是他的女儿,是家里最小的一个,跟她的母亲一模一样,很任性。但是,她也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快乐。只要江玉成对妈妈发脾气,女儿就不乐意,江玉成再大的火气也让女儿给压下去了。没办法,他不敢冲着女儿发火。
“快吃吧,要不你上学又要迟到了。”
“急什么,我还没喝牛奶哩。”小燕嘟囔着。
“路上有公交车。”说着,江玉成用充满慈爱的目光瞅着她。她任性得可以,当然,这全怪江玉成对她的娇惯。没办法,谁让他偏爱他的宝贝女儿呢。
“我不想浪费那个钱。”小燕说。
“你没有必要等我。”江玉成对她说。
江小燕把手放在江玉成的胳臂上,然后拍了拍他的手。女孩子对父亲总有这种亲昵的动作,其中一定是有目的的:“哎,老爸,你可不知道,我多么喜欢你偶尔开车送我到学校呀。”女儿知道没什么比撒娇更奏效了。
“我能理解!”江玉成笑了。
江玉成很清楚女儿的心思,她是想搭他的车去学校,好在同学们面前炫耀一下。江玉成实在没办法,他喜欢她这样。“你这么说,还不是因为我会让你开车。”他同她打趣道。小燕说:“别忘了我是你的宝贝女儿呀,我也很喜欢你的新轿车,啊,老爸。”她娇声娇气地说。她那黑色的眸子里带着女孩子俏皮的笑意与满脑子的天真。
江玉成朝桂玉看去。她正看着他们父女俩,嘴角露出一丝甜美的微笑。她知道接下去会怎么样。“我真拿这孩子没办法。”江玉成哼了一声,装出一副无奈的样子。
桂玉开口说话了,依然带着那丝甜美的微笑:“你早该拒绝她,可你已经把她娇惯坏了,现在你只好满足她的愿望了。路上小心。”
江玉成喝完牛奶,站起来说道:“好吧。谁让我们只有一个宝贝女儿呢。”
小燕朝江玉成咧嘴笑了笑说:“我给老爸去取帽子和大衣。”她说完就跑进了过道。
“玉成,今晚早点儿回家行吗?”桂玉问道。
“ 哦,我知道。不过,我要同高良商量一下工作问题。放心,我尽量争取早点儿回家。你相信我好吗?”江玉成向桂玉解释说。
桂玉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江玉成一愣,然后他笑了笑,看见她的面颊还是那么柔和、光滑。她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你还有事儿吗?”江玉成问道。
“哦,不,我是说你,不要过分劳累,我的先生。”桂玉温存地笑了。
江玉成说:“不必担心,我的太太 。”
2.背后推手
喇叭声在门前响起,小燕已经把车子开了过来。江玉成转身朝门外走去,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住脚步,回头望着桂玉,她正对着江玉成微笑。他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笑着说:“有机会我带你去旅游,你一个人在家是够闷的。”
桂玉望着他们把车开走了。她惆怅,不知道这一天该怎么度过,心里空落落的。她总是怀念过去的日子,虽然那时不怎么富裕,但他总是按时下班回家,喝上二两白酒。晚上听着他有节奏的鼾声,觉得很安全。那时她也有自己的工作,儿子女儿都是天真活泼的。可如今,家里只有保姆偶尔与她说会儿话,有时江玉成甚至半年不能回来。他跟员工们吃住在工地上,他每做一项工程都是拼命保质量,他的声誉有口皆碑。钱是赚了不少,但是,他根本顾不上家,他们的温存也越来越少了。她这样想又觉得羞愧,不该要求他的。可是即使不要求,他也应该懂得夫妻之爱呀,怎么办,还是忍耐着吧。
桂玉回到餐桌旁静静地坐着,保姆小兰说:“大姨,要不我给热一热?”桂玉无情无绪地说:“不用了,我不想吃,你收了吧。”说话的当儿,她扫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中午,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是江玉成早早地到了家里,因此,桂玉吃惊不小,中午他一般不回家吃饭,这已经司空见惯了。他吃完午饭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已经两点多。桂玉走了进来,深情地望着他,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会说话一般,笑眯眯立在他的床前,江玉成也应付地笑了。她就凑了过来,双手揽住他的脖子,浑身颤抖地在他耳边悄悄地诉说着她的渴望:“你应该做的可别忘了?”他听了这句话有点儿心烦,可又不能让她感觉到。他把她的手轻轻拿开,轻轻地拉开一点儿距离,说:“对不起,我太累了,改日好吗?我会让你心满意足的。”她的脸腾地红了,好像为刚才的那种要求感到羞愧,苦涩地笑了。
“对不起,你要有耐心,我会让你感到我还行的。”江玉成有气无力地说道。
“以前你可不是这样,你总是那么温存而强悍,让我意犹未尽。现在是怎么了,你有心事告诉我好吗?也许我能为你分担点什么,要是觉得有病,你去看看医生。”
“我没病,我怎么会有病呢?”
“没病你怎么老推辞呢?”
“我是没情绪。你知道我,对你绝对忠诚。”
“不,没有绝对,只有相对。没有遇见漂亮女人紧追不舍时,你不会轻易地背叛我,一旦你遇到了,你会怎么样?我想象不出来。”
“你怎么学得这么唠叨了,我说没事儿就没事儿。哦,来不及了,到点了。桂玉,你放心,我会尽力让你满意的。”江玉成拍拍她的肩并安慰她说。
江玉成从桂玉的怀里挣脱后,也不顾及她的感受就匆忙走了。桂玉一个人愣在房间里,很失望,想想又觉得可笑,大白天要求他做那种事儿,也让他不好意思呢。一时无法诉说自己的委屈,心里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他承受各方面压力,但不至于忘了夫妻之间的情爱吧。他那种冷淡的态度比话语更深深地刺激着她,她总是试着理解他,可他越来越不想理解她。她甚至凄凉地一笑,我这不是守活寡吗?是啊,有许多往事不能忘怀的呀!
桂玉甚至很怀念过去那段清苦的日子,尤其刚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普通的建筑工人,身体很健壮,威猛无比。他主动找到她,要她答应跟他谈恋爱。她是一名大学生,在工地上做质量检验员,根本没想过和一个工头恋爱结婚的事儿,甚至连那种意识都没有。她正在跟一个叫刘元新的人接触,他们谈了很长时间了。然而,她却让他俘虏了。除了他的工作性质她不太满意以外,她对他这个人还是满意的。他勇敢、强悍、深沉、幽默。其实,他特恨刘元新,如果她找的朋友不是刘元新,江玉成也不会顿起歹心。当听说她跟刘元新谈恋爱时,江玉成就愤怒了。
江玉成是一个不得志的建筑工人,但在工作上他还是积极肯干的。一次,她去工地检查,工地上只有他一个人,他就追着向她表白爱情。她郑重地拒绝他,让他死了那份心思,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谁知这句话刺激了江玉成,他一把抱住了她,然后用一只胳膊挟住她就往工棚里走,并说:“你看我吃上吃不上。”
雨不知什么时候下了起来,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淹没了一切。他饿狼扑食般地伏在她身上,她也惊恐万状,大声呼喊,但没有什么人来帮她,他把她扔在工棚的一张床上,末了,他跪在她面前说:“桂玉,相信我,我会好好爱你,不会欺骗你。”
“不,我要去告发你,让你去死!”
“你去吧,你随便,可是你的名声也完了。我觉得得不到你我也会死的,就是你告发了我,我也觉得值了。我发誓永远爱你!好了,你去吧,我准备去坐牢!”
“刘元新那儿我怎么说?你个恶魔!”
“随便你怎么说了。要不你跟他说,曾经被人强奸了。他肯定不要你了。”
“怎么说得出口!”桂玉呆若木鸡,一动不动了,泪水无声地流淌。
江玉成见她犹豫,便信誓旦旦,软硬兼施,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让她看看。她的心终被他火热的话语说软了。她原谅了他。从此,他总是有意躲着她,不打电话,不写信,更没有去办公室找她。一旦相遇,他也借故忙,离开了。
那段日子她特别想念他又特别恨他,她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她一时不知所措,而且她的肚子渐渐地大了起来。她决定亲自找他,如果他占有了她,又后悔了,她就打掉孩子,不会纠缠他。她去工地找他,跟他说了心里话,很想跟他结婚。他说我正在做结婚的准备,顾不得看你,我想给你来个惊喜。要不你过来和我一起住吧,这样我可以天天照顾你们娘儿俩了,天天和你做爱。她本想骂他几句,可是一见面她就温柔如水了,心里呼唤他,希望他立刻抱住她。尤其他那双粗糙的大手,让她心中充满想象不尽的甜蜜。他们结婚不到半年儿子就来到了人世。他得到了她,他也倾其所有一心一意地爱着她。她也感觉自己是幸福的。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年连着年,月连着月,日子挤着日子,时光把他们磨得疲软了,无情无绪了。江玉成经常夜不归宿,桂玉感到孤独、忧郁、寂寞、无奈,她不知道将来会是什么样子。想到这,她的眼泪又汹涌地滚落下来。
江玉成回到办公室,时间差不多3点。他一推开门,就发现李秘书抬起头来向着他微笑着,一脸的红润,犹如盛开的桃花。人,还是年轻好,让人看了就舒服,他心里暗暗地想。
“江总,我把合同放在你的办公桌上了。这回你又该请客了吧?”李秘书说。
“是吗?”江玉成点点头,走进办公室,在办公椅上坐下,拿起合同翻了翻。“这些用电脑打得密密麻麻的文件才是货真价实的,好极了。看来,我们的建筑业方兴未艾呀。”他在自言自语,同时他也感到极大的满足。看着这些文件简直比喝一杯五粮液要痛快得多。
“江总,你看到了吗?”
“哦,是得请客,他真行,又签了这么多合同。哎,李秘书你回来。”
“江总,还有事吗?”
江玉成举起一本舒婷的诗集,说:“这是你的吧,你怎么跟文件一起送给我了?”
李秘书一下脸红了:“对不起,我给忘了。”说着走过去要拿走。
“你爱学习我赞成,可不要因为迷恋诗歌而耽误了工作。”
“不会的,请放心。”
江玉成点点头,见她走了,他也笑了笑。心想,是个挺不错的姑娘,每天尽职尽责,说话不紧不慢,一脸得体的微笑,迎来送往,不卑不亢很有修养。这样的女子可谓凤毛鳞角呀!
这时电话铃响了,江玉成一边翻阅合同,一边伸手拿起电话筒。“是魏朋从土城市打来的电话,在二号机。”李秘书提醒江玉成说。
“好吧。”江玉成按下按钮。他的声音充满了喜悦:“老兄,合同我看到了。我得向你表示真诚的祝贺,真的。你给我带来了好运气。”江玉成兴奋异常地说。
“玉成,你太大意了。”魏朋打断他的话,声音听起来很沙哑,像是话中有话似的。突然,江玉成一阵恐惧,心儿怦怦直跳。
“出什么事了,老兄?”他的担心得到了证实。
“黄晓依接管的伟绩建筑公司开业了,我们被一个女人涮了。”魏朋不情愿地说。
“不,魏朋。”他的回答给江玉成当头一棒,合同从江玉成手指间滑落了,一张张纸从桌子上飞落在地板上。像有一双冷冰冰的铁手突然攥住了江玉成的心,他想说话,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倒在椅子上,顿时感觉整个房间旋转起来,一脸汗水,他闭上眼睛。“黄晓依,黄晓依。”他竭力地呼唤着,不知是爱还是恨。她为什么要这样呢?她怎么会这么干?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我还信誓旦旦地向她说我要娶她。女人,这就是女人,天下最恶毒的女人啊!她怎么一点儿迹象也没有表露出来呢,她怎么干得如此狠毒如此迅速呀。我应该记住自己的身份,暗地里提防着。我这样想了却没有这样做,与她上了床,就把一切置之度外了,全身心地投入了。你也曾对付了别的女人和商人,抵御了金钱与女色的引诱,可是在黄晓依面前,怎么就失灵了?就像十八里相送中的梁山伯被太白金星抄走了灵魂一样,祝英台怎么提醒他,他都不肯相信她是个姑娘呀!江玉成一直沉默着,感觉困惑不解。江玉成,江玉成呀,你,你是一个大傻X!他痛苦地开始咒骂自己,他不能理解女人了,那么多爱都到哪儿去了?人怎么这么容易变化?
江玉成使足劲儿强迫自己开口说话,可是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沙哑而又陌生、僵硬:“怎么回事?魏朋老兄,什么时候?我的天哪,为什么?”
江玉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很久才强迫自己恢复了理智。“昨天,她给自己的公司注册了。我们必须更改名字,不然她要起诉我们。”
“究竟什么原因,魏朋老兄?”江玉成又强迫自己急切地问道,尽管他知道这种答案,“黄晓依为什么要这么干?她真的是刘元新埋在我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吗?”
“不知道。没人知道她为何这么做?不过,我提醒过你多少次,你总是听不进去。没办法,色不迷人人自迷啊。你想想,她的背景是什么,我们都忽视了,太自以为是了。”魏朋说。
江玉成长舒一口气:“她怎么可以这么干呢?她简直是晕了头。”他的声音这回又镇定起来,这是一个可怕的打击,“魏朋老兄,你说我该怎么办?求你告诉我!”他几乎是哀求他了。
“是的,我们大家都很震惊,玉成。”他说,“事情偏又出在一切在她看来似乎开始有了眉目的时候。就在几个星期前,洪丽云说黄晓依似乎很兴奋,因为你帮了他们残疾人自救会的大忙。她说黄晓依自从能为别人有所作为以来,心情变得好起来了。她总是对未来充满了许多幻想。”
“我知道,我知道。”江玉成说,声音显得不耐烦了。
“可我还要打电话告诉你,玉成。她非常不简单,她几乎醉心于你的一切。她常对洪丽云说你对她如何如何好。可是,她对不起你,我是有责任的,你也是有责任的。”魏朋责备地说。
“是,是的,我有责任,我太痴情了。她毕竟是刘元新的侄女。关键时刻她会站在她叔叔一边的,我真蠢!”
“可惜你清醒得太晚了。”
“那是,对不起。我想教训是深刻的。”
“好好总结总结吧,不怕失败,就怕重复犯同样的错误啊。谁也不是绝对的正确。但是,有些事情是人为的,那么既然是人为的,我们为什么不去制止它、避免它?不去要充当一个失败者。以一个成功者的的形象立足社会,那么你的感觉绝对不一样。”魏朋说。
“请你别说了,我快承受不了了。”
江玉成乞求着魏朋不要说了,他终于低下了高傲的头颅,茫茫然,往事不堪回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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