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历史小说:张之洞(文史对照本)(套装上中下共3册)》正是一部对这种写法运用到舒卷自如境地的成熟作品。《张之洞》着力展示的,是对民族历史进程影响重大的从政士人在时势动乱、文化衰变的历史境遇中自己的心路历程,他们对于国家、时代和民族文化演变的参与和所作所为,以及悲剧性人生价值状态。
张之洞为晚清重臣,学界巨擘。他走科举之路,获朝迁重用,在京为清流言官,外放也忠君勤政,更于维护满清统治之余,向往西方科技文明,开办实业。处在一个新旧交替的时代,他以旧意识、新思想交织复杂之身,力挽狂澜,提出著名的“中学为体,西学为有”主终年,百余年来也是常说常新。张之洞一生重要的时期,为十九世纪的八十年代至二十世纪的前十年,这是中国两千年封建帝制行将就木的三十年,是近代中国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时期,《长篇历史小说:张之洞(文史对照本)(套装上中下共3册)》一书写的也就是这三十年。举凡这三十年内中国所发生的一切重大事件,如中法战争、洋务运动、戊戌变法、八国联军入侵、东南互保、镇压自立军起义、筹办新政等等,张之洞都亲自参与,而且都在其中占有着重要的地位,说他是这三十年中国政坛上举足轻重的关键人物,那是毫不过分的。
唐浩明创作的《长篇历史小说:张之洞(文史对照本)(套装上中下共3册)》,则堪称历史小说的“廊庙之音”,体现的是传统史官的文化风范。他将国家正史的庙堂立场与庄严气度,和民间野史对于名人趣事、掌故隐私的渲染融为一体,使得作品既富含深沉的历史文化思考,又具有诸多的对历史变换、人生世事潜在规则与秘诀的开掘。这种写法的历史小说,其余味悠长并不逊于其他创作套路,而在历史文化内蕴的深沉厚实方面,则无疑超过了同类题材的作品。
为筹银钱,张之洞冒险重开闱赌(节选)
赵茂昌见张之洞的眼神里满是期待,干脆直截了当地说:“香帅,您还不大清楚,这广东人天性好赌,赌能给他们带来极大的欢乐。好比说,他用气力来一串钱,他心里没有多大欢乐,若是用赌博来赚来一串钱,他就欢乐无比。即使他为这一串钱耗费一串五甚至两串,他也会感到快乐。又如,官府要他们捐钱买公益事,他们决不肯捐,捐一文钱就如同要他们出一碗血一样。但是换一个方法,让他们花一百文、二百文去买一根签,然后凭这根签去抽号,若抽到了则可一个价值十倍的礼物,明知抽到的机会极小,他们也会乐意去做,而官府则因此获得一大笔银钱。这样做,彼此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
张之洞微笑着:“这真是各地有各地的风俗,各地有各地的人性。北人质朴实在,这种投机取巧的事,大都不屑于为。”
“正是这话。”赵茂昌忙恭维。“若说我们吴人,也不会这样。吴人精明,算一算,一千人、一万人中才有几个人中彩头,自己明摆着得不到,何苦去送一百文钱?还不如拿这一百文买几个烧饼,可以填饱肚子,划算得多。”
“照你这样说,在广东开办闱赌,是于国于民都有利无弊的。”
“卑职以为是这样。”赵茂昌点头。“其实,这些年来闱赌明里是禁了,暗地里还在进行,只是不在广州,而搬到了澳门。洋人是不禁赌的,只要你照他们的规矩纳税,什么赌都可以在他那里赌。人家只重实在,才不去管那些虚文呢!”
“重实在,不管虚文。”赵茂昌这句话拔动了张之洞的心弦。他仿佛从这句普普通通的话里,顿时领悟了许多。
“香帅,眼看着我们中国的银钱,就这么白白流进洋人的腰包,这也说不过去呀!”赵茂昌见张之洞沉吟不语,知道总督是在认真听他的话,于是把这个扎眼的要害又加重了一句。
“只是这闱赌,”张之洞像是自言自语,“朝廷有是文禁止呀!”
“香帅。”赵茂昌思索一会儿说,“卑职想,这事可以先办着,不要向朝廷奏明,说不定朝廷也改变了主意。万一有人告状,朝廷追究下来,也不怕,把万不得已的苦衷向朝廷讲清楚,卑职想朝廷也会原谅的。要紧的是,由赌局上缴的这笔钱要做到帐目十分清楚,一笔一笔用到哪里去了,都要明明白白,谁也不能贪污一丝一毫。另外,还要严格规定,赌局的税只上缴督署,其它过去的各种规费一概禁止。这样,办赌的省去许多打点,上缴给督署的钱就会拿得利索。香帅,依卑职看,出之于民的银钱,只要用之于民,就不怕台谏的责难,不怕朝廷的追究。”
张之洞眯起两只长大的眼睛,将赵茂昌细细地打量着。他突然发觉,坐在眼前的这个年轻的后生,原来是一个有胆有识的办事之材!
“竹君,明天我跟倪抚台打个招呼。后天,你就到我这儿来做巡捕。”
“卑职谢香帅的提拔。”
赵茂昌忙起身作揖。不仅因为督署高过抚署,更因为张之洞大材高名,敢作敢为,跟着前途无限的张香帅,要百倍胜过日薄西山的倪抚台!
“闱赌一事,开禁不开禁,我还要再好好思量思量。”张之洞捋着胡须慢慢地说,“若是开禁的话,我就委托你来办这件事。你可以像刚才跟我说的那样,把这事办好,办得无任何把柄给别人拿住!”
“香帅如此信任卑职,卑职一定肝脑涂地,为大人办好这事!”
赵茂昌心中顿时惊喜万分,暗暗地想:倘若闱赌交给我来办理,只办三科,我就要让三四十万银子悄没声息的进入赵家帐户!
张之洞打发桑治平、杨锐、大根等人到广州城内城外去询问百姓对闱赌的看法。询问的结果,大部分读书人不造成重开闱赌。除开士人外,绝大部分人都赞成开禁,许多人说十年来没有办这事了,一想起来就心痒痒的,若开禁的话,要好好地赌一赌乐一乐。张之洞本人也悄悄地问过广州府里的几个知县,出乎意外,这几个知县异口同声的表示,只要省里三大宪为头,他们就支持。张之洞心想:过去开赌时,广州府各个县的文武衙门可能获利最多。
官场百姓两方的查访结果,大多数人主张对闱赌开禁。经过再三权衡,张之洞决定重开闱赌。当然,他心里很清楚,倘若朝廷追查起来,所有的责任,都只有自己一人承担。为了筹集银钱办大事,他决心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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