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庆上清寺汪公馆滑稽剧种种,昊稚晖冷不防向汪精卫下跪;上海重光堂鬼影憧憧,魇鬼与奸佞讨价还价
一
目寇尚在两百公里外按兵不动,窥察战机;而中国人却实行“焦土抗战”,先自将长沙一炬而焚,演出了一场毁壁断魂的悲剧。令寇仇嘲笑,令友邦扼腕;至于被无端葬身火海的老百姓身家性命以及公私财产,实在是无法计数。如此严重的渎职大罪,蒋介石仅处置了三个无关紧要的人物;而将应该承担主要罪责的大人物轻而易举就袒护下了。直至新中国建立以后,也许因了统战之故,也许因了一些国民党要员有临阵倒戈之功,史家为贤者讳,对这一件史事也是吞吞吐吐讳莫如深,事实上基本默认了蒋介石的处置是恰当的。惟独郭沫若在《洪波曲》里道出了些许真相,却又迫于压力不得不违心地作了删改。笔者为了还历史一个公道以慰长沙死难同胞,将不揣冒昧,还原焚城真相,曝光焚城事件的最大责任人。功过是非应该分明,不能因为谁谁谁在人生道路上句号画得好,就将其半道上的涂鸦也一笔勾销了。
在重庆城内,第一时间获悉焚城惨剧消息的不是国民政府,也不是军委会,而是上清寺汪精卫公馆。长沙城内湖南省政府一个名叫郑洛克的科长,侥幸逃出火海。到城外夺得一匹快马,疾驰湘潭,向汪公馆拍发了一份特急长电。这位郑洛克是参加过“改组派”的,以汪系人物自居,故有此举。汪精卫接到这份电报的时候,正准备大宴宾客,国府几位大佬已在餐厅就座。他叫佣人去把正在应酬客人的陈璧君叫出来,将电报递给她。陈璧君阅后大惊,半天说不出话。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客人们,汪精卫拿不定主意。陈璧君断然挥了一下手,以为不可;难得高兴一下,可别扫了大家的兴。即使要说,也得酒阑宴罢之后。汪精卫默然一忽儿,点了点头。反正大家今明两天会从报上或无线电广播得到消息,索性不说也罢。前方吃紧,后方紧吃。这是当时一些新闻纸对抗战期间两种生存状态的写照。当然,后方也不是谁都有条件“紧吃”的。乡下饥民遍地不必说了;重庆城里的“升斛小民”占总人口九成以上,不唯无条件“紧吃”,反倒常常断“升”、断“斛”无米下锅而性命“吃紧”呢。只有那些富商大贾,那些达官显贵,才有条件座上客常满杯中酒不空;任随前方如何吃紧,也影响不了他们的生活质量。今天,身居国民党副总裁、中央政治委员会主席高位的汪精卫大宴宾客的桌上,不仅有鸡鸭鱼肉这些让“升斛小民”想也不敢想的东西,甚至还有几千公里外的阳澄湖大闸蟹。新生活运动促进会总干事黄仁霖惊讶地问,阳澄湖乃敌占区,这东西如何到得了这里?司法院院长居正颇为鄙夷地瞅他一下,冷冷丢过去一句话,这年头只要有钱,什么买不到?你要买一盘炒人心都没问题。周佛海见黄仁霖脸上有些尴尬之色,忙开口打了个圆场,化解了不快的气氛。他正儿八经地解释,大闸蟹是坐飞机来的。专门有商人做这种生意,先从上海空运到香港,再从香港转重庆。监察院院长于佑任摇头啧啧,慨叹这么一来,豆腐也运成了肉价了,何况大闸蟹呀。考试院院长戴传贤是个讲究口腹的人,随手把掏食殆尽的蟹腿空壳扔在面前专供盛放残骨的小盘里,用桌上预置的小毛巾揩了揩嘴巴。笑嘻嘻说:‘‘只要好吃,就是运成了黄金价,又能怎样!”“嘿嘿”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统计局局长朱家华冷笑道,“我看还差不多就是黄金价了吧?”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党国元老吴稚晖最近忧虑国事甚殷,对讲吃讲喝失去了兴趣,几番想打断他们的谈话。此刻便揪住这个话头,慨叹道:“既是价比黄金,诸公何妨少吃一只蟹,让政府多买一条用于抗战的枪支呢!”陈璧君听了这话,不大高兴了。她似笑非笑地瞅了瞅吴稚晖,说:”吴稚老,依你看,我们今天吃掉了多少支抗战的枪支呢?”吴稚晖一时哑然。这才猛醒自己这话是要得罪主人的。赶紧赔笑,抱歉地说:“汪夫人千万不要误会,我这话是广而言之,并不是指我们今天的宴席!今天汪夫人和汪先生盛情招待,给大家提供一个倾吐块垒的机会,稚晖感谢犹恐不及,怎么还会有别的意思呢?我这是言不及义了,言不及义了!”戴传贤一笑,想要借机挑动吴稚晖说一些可以助兴可以佐酒的话。他知道这老贼毛在政治上是个丑角,早年附汪,北伐以后投靠蒋介石;同时说话著文敢用别人不敢用的污言秽语——如讽刺借钱娶妻,公然写出传诵一时的“仳宽债紧”;①加上他满嘴无一颗牙齿,时人嘲为“无齿(耻)之徒”。“稚老胸中能有什么块垒?不妨‘吐’来我们大家听听。”吴稚晖肃然动容,放下酒杯,喟然长叹一声。说:“武汉沦陷,广州失守,国家犹如危巢累卵,这胸中安得无“块”,安得无‘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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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汇读书周报》
温靖邦在创作过程中,一直沉浸于这场伟大的民族自卫战争,他认为真正使中华民族觉醒的是这场战争,真正使民族摆脱蒙昧、离心离德倾向的是这场战争。而此前的辛亥革命、北伐只是极少数先驱者的行为,民主共和也只是他们的奢侈品而已。温靖邦急于把这个发现告诉国人,让大家通过重读这场战争去深刻自省,去认识我们的民族。责任感促使他的创作热情随着笔致的深入发展而更臻于激烈。
——中华读书报
他笔下的人物,几乎都有出处,著名人物不必说,连名不见经传的连排营长普通士兵,都是真实的。小说是标榜虚构的,温靖邦却把它作为信史来写,这无疑是给自己出难题,也证明了他的实力。如果不是有深厚的史学功底,谁敢、谁会这么写?
——北京青年报
近年来中国历史小说中不可多得的佳作。
——美籍学者 戴恩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