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先生二三事
图／文 By四喜
四喜
非典型瓶女一枚，
喜欢圆满所以身材满圆。
曾从业媒体，
现不务正业，
坚定地认为宅并且躺着思考乃人生最理想的境界。
我曾经有位不算太熟的朋友，叫折翼先生。
——当然，我决定不透露他的真实姓名和身份，避免他因隐私曝光而又再伤心折翼一回。
折翼先生就职于公关公司，有着非常体面的职业，也有还算体面的外表。所谓“还算体面”，是指折翼先生虽然其貌不扬，但聪明地常用温文尔雅讲究细节的着装来修饰自己。在这一点上，不得不说他非常成功——据折翼先生描述，他每天上班前脱掉当做睡衣的旧T恤和大裤衩（折翼先生叫了起来：什么大裤衩？！是纯棉家居短裤！！！）好吧，我们重来一次：他每天上班前脱掉旧而有质感的棉T恤和纯棉家居短裤，拉开衣柜，在扑面而来晃得人睁不开眼睛的文艺青年小清新气息中，挑出一件裁剪精致的衬衫和一条非常修身美腿的长裤，再在他清瘦的腰上系上一条或深琥珀色（我们凡夫俗子叫它棕色）或深藏青色（我们肉眼凡胎称为黑色）的造型简约的皮带，接着找出一双纯白的棉袜（有没有破洞无人知晓）穿上，再走到门口鞋柜里挑选适合的鞋子。最后，临出门前往手腕和耳后喷撒一些三宅一生的一生之水男香，接着充满自信地拎起他同样充满文艺气质的大包出门上班去。
当然，香水味道最终会在清晨拥挤的地铁里被众人的汗味、顽强地透过塑料袋散发出的煎饼果子味以及各种各样OL身上的香水味侵略、攻占甚至压倒。这无疑是折翼先生每天最痛苦的时刻之一。一次是上班，一次是下班。他所不能忍受的是自己清新脱俗的外表和清新的香味被这座城市最匆忙的生活味道和灰尘夺走，如果有人胆大包天到敢蹭脏他的衣服鞋子和包，他一定会愤怒地夺路而逃，冲出地铁，爬到地面坚决地拦出租车。
“北京这个鬼地方，简直毁了我（在女士们心目中）的形象！”折翼先生常坐在灯光昏暗、音乐悠扬的餐厅或咖啡厅角落里，用压低了之后仍然有点铿锵的男中音抱怨。他的抱怨对象有女合作伙伴、女同事、女性好朋友……以及女朋友。他知道不能在男人面前抱怨这些，在他看来，男人这种生物简直是世界上最粗心最邋遢的存在——当然除了他自己以外。
不可否认，一名干净而懂得修饰自己的男性公民真的很容易在第一眼就赢得女性们的认同。无论与好友见面还是商务场合，注重外表和仪态不仅仅是对自己负责，还是对对方极大的尊重。所以，折翼先生的女性好朋友数量大大多过男性，也因此他在工作上有得天独厚的条件。
不过，折翼先生的感情生活就没那么顺利了。作为朋友，我们全都听他说过他悲催的恋爱史——他一共谈过两次恋爱，每次都很不幸地被分手，成了折翼的天使。据说，大学时代的初恋女友一毕业就离他而去；第二次办公室恋隋，他刚开始日久生情，对方却早已日久生厌；第三次恋情尚未到来，他—边伸长了脖子期待，一边伸长了爪子撒网。在与每一位女性友人相约时，他总会幽怨地细诉一个人来到首都闯荡时孤单的心情，每天躲在被窝里想念离他而去的姑娘，清晨穿着衬衫玉树临风地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
人家都说每一个被无故抛弃的人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每一个将自己折腾得一尘不染的人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每一个想恋爱想得发疯的人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每一个大便干燥的人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对不起，离题了。总之，这位洁净而寂寞的男子已经做了两次折翼的天使，并且正热衷于计划第三次折翼之旅。
他似乎完全无法记住失恋的教训，也根本说不出每次失恋的理由，只是还持续奔走在寻找女朋友和失去女朋友的循环中。
他常常在夜里下班后轮流给女性朋友打电话，用温柔的声音和礼貌的语句问候、闲聊，查探敌情于无形：今天打给美女ABCDE，打完后默默总结战果——A是有男朋友的，B好像也有暗恋对象，C似乎对自己不感兴趣，D应该不讨厌自己，E好像还聊得挺开心。那么，明晚的计划是排除AB，打给D和E，如果这两个都聊不来，那就打给候补C。海选一轮后如果没有找到合适的姑娘，那么继续再排几组新的ABCDE……
幸运的是，不知道经历多少轮艰苦卓绝的选拔，折翼先生依然没找到能带给他一双翅膀的姑娘。而不幸的是，我的电话终于在某天晚上也被他叫响。
他在那边彬彬有礼地问：“四喜，请问这么晚会不会打扰你？我就是，想起你了，想跟你聊聊天。”
“噢，好啊。你还没找着女朋友呢？”我劈头就问。
“啊？啊，当然没有，我还在努力解决孤单问题呢。”折翼先生虽然有几分尴尬，但好在他实战经验丰富应变能力强大，立刻反客为主抢回主导权，“好久没见了，也来关心一下你找着男朋友了没？”
既然撒网撒到姐这儿来了，怎么也得给他交足功课吧？我想象着他一尘不染的外表斯文礼貌的举止和追求洁净的内心，干脆响亮地回答：“对不起，你等等，我放个屁先。”
我猜，他纯洁清新的灵魂在此刻颤抖了。
其实，折翼先生对女友的要求也还算简单：如果你是个美貌的姑娘，如果你能每天把脚上的鞋子擦得—尘不染地匕班，如果你勤洗脸、勤补妆绝对不允许脸上出现油光，如果你和他去酒店约会时自带干净的纯棉床单，如果你上厕所前后都手持酒精棉将马桶彻底消毒，如果你对觊觎你美貌的狂蜂浪蝶像秋风扫落叶—般无情……折翼先生会爱你一辈子。很可惜，我最多只符合最后—条，而目前提是——如果我有“美貌”这种东西的话。
最近一次见到折翼先生，是某天傍晚在我们公司附近的一家披萨店里。我与一位女同事隔着几张桌子看见他和一个漂亮姑娘坐在一起，他手持刀叉还带着一双一次性手套，正将自己面前的烤鸡翅剥皮拆骨，含情脉脉地放进对面姑娘的盘子里。
——唉，正在折翼的天使，你伤不起！
……
展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