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所为,纵越乎常轨以外,而为国家计,似未能责之过苛,是诚然也。盖共和之名,非国莫傅。国如不存,体于何有。是政府所为,苟可以由之而国固,而民安,虽无当于共和之道,吾又何求。无如以愚观之,正如孟氏所言,以若所为,求若所欲,犹缘木而求鱼也。此泛览乎古今治体而可知也。论治之家,所以深恶夫同者,非于同而必有所恶也,恶夫同之不足为治也。苟足为治,则专制政体,至今可留于欧美,彼中人士决无取流血断脰以求去之。前举穆勒之论二党日,其一之所以宜存,即以其一之有所不及。此不啻日异之所以宜存,即以同之有所不及。惟不及云者,人皆以谓同之为物,本质未良。
愚则退一步言之,同而失其为同,斯为不及。质之良否,暂不计焉。何以言之,凡为同者,非一手一足之事也。是必托乎朋类,而朋类以恃其为同之故,恒从其意而不从其令。语云,其父杀人报仇,其子必且行劫。倡为同者,本不喜法度,则为之子者,宜恶法度也尤甚。至是而欲以令齐之,此必不可得之数,是将有暴戾恣睢,坏法乱纪,而以其为同也。主者莫能问之者矣。夫至国有暴戾恣睢,坏法乱纪者而莫能问,他非愚所知,以云为同,已不能副其实矣。凡为同者,所隶之人材,必也君子少而小人多。君子之同,盖同其道。小人之同,则同其利。同其道者,以同而异。同其利者,以异而同。夫至有小人之异,伏于其所以为同,则奸悍倾巧,相贼相害,无所不恣,无所不至,主者将坐视其威福下移而莫如何,至是能为同者亦罕矣。又凡为同者,其必至之势,首为蒙蔽。故古之善为同者,莫如始皇,而李斯、赵高二竖子耳,足以持而舞之。蒙恬将兵三十万,扶苏以太子之贵,亲监其军。
斯、高矫诏杀之,彼乃不敢复请。何也?慑于始皇之同也。赵高陈鹿于廷,强指为马,群臣莫不马之。何也?慑于秦廷之同也。蒙蔽至此,必非为同者之本心矣。由此而言同,且莫达于真同之域,遑问良否。苏子瞻日:“天之亡人国,其祸败必出于智所不及。圣人为天下,不恃智以防乱,恃吾无致乱之道耳。”此诚深通治道之言。所谓恃智犹言恃同,智有所不及,即同有所不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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