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阮籍传
善观人者，观其心不观其迹。盖观其迹之所已为，可以逆知其心之所未为，如此者可谓善观人矣①。阮籍负英伟之才②，生非其时，陆沈于俗，而世之论者，遂以为放旷不羁之流，而礼法之士至于羞谈之，岂不过哉？当其沉酣于酒③，傲睨万物，泊然不以世务撄心，若无志于天下者。至于观楚、汉战场，喟然叹息，以谓时无英雄④，使竖子成名，其志盖宏远矣。虽口不臧否人物，然青眼视嵇康，白眼视嵇喜，是未尝无意于人物也。虽居丧饮酒食肉，然每恸哭辄呕血数升，是未尝无哀戚之情也。以至文帝欲求婚⑤，钟会欲询以时事而致之罪，皆以酣瞑获免，则又察微见远，其志有足多也。魏晋之交，王室不竞，强臣跋扈，杀戮大臣如到羊刺豕，无所顾惮，一时名士，朝不谋夕，如寝处乎颓垣败屋之下，岌岌然将恐压焉⑥。故张华、卫罐以清直死，向秀、嵇康以高简死，王衍、王澄以清谈死，陆机、陆云以俊才死。籍于是时傥不自混于酒⑦，崭然出其头角，则死于强臣之手也⑧，必矣。孟子日：“伯夷，圣之清者也；柳下惠，圣之和者也。”
谓籍不仕耶，未尝隐于山林，清不足以名之也。谓籍仕耶，未尝俯己以同流俗，和不足以名之也。非清非和，庶几于夷、惠之间乎？庄子谓曲辕之栎，以不材得终其天年，故社托之以神其拙⑩。若籍者，得非托之于酒以神其拙耶？
读李翱平赋书
余读李习之文，至所为《平赋书》，未尝不掩卷而叹也。嗟乎，农桑①，王道之本也。周公用于周，而周之治后世莫及也。其法制裁于书加详也。孟子尝言于齐、梁之君矣，齐、梁之君不能用也。呜呼，使用其言，天下非秦有也②。其法制载于书虽略于周公，然其言未尝不详也。今世之士大夫，好高谈而不适于用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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