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冰块将我保留到你们的时代
但你无法抵达我
你们问：你是谁？
你在想什么？你爱谁？
这也是我问的问题
你们所知道的是我最后的晚餐：
干羊肉和花生
我最后咀嚼的是雪
我被风暴笼罩
手脚失去知觉
唯一记的是：
我蜷曲在路边
一个女人向我俯身
一个似曾相识的陌生人
我触摸她的身体
她的脸在焚烧，我没摸到她脸
她留在我身边
世界抽缩成冰块
2
空气弥漫雷雨前的气息
那么，战争还在继续？
血淋淋的头颅
被一串串挂在
城门外垃圾堆的木桩上？
我只记得
我俩像两只紧偎的苍蝇
嗡嗡飞过幼发拉底河
浑身充满阳光的热烈
5
秋天，我被埋葬
开始黑暗中的漫游，我接过
草纸上的亡者书
一本我看不懂的文章——
我是个八岁的女孩
这是本让我穿越
生者和死者界限的护照
经文褶皱，文字
被边防人员的手摸得模糊不清
但它们照亮我
让我看见你们的面孔
6
我想不死
狡猾的神听见我的祷告
我陪着儿孙们
走入坟墓
衰老。而今我白发满头
轻如坠地的蜂窝
头回荡着恼人的思想
没人再愿意回忆我
现在我才知道最大的欢乐
是在亲人圈子里死去——
在痉挛窒息的一刻
逃入他们潮湿的眼窝
8
也许在寻找财宝的时候
你们才发现这些碎片——传说里的
我。哦，别失望！
但你们为何把我移入
让人疼痛的死白的光里？
我睡着无梦的睡眠
记忆——被打死在犁旁的父亲
端着碗沿街乞讨的母亲
迫害着我
难道你们没见我
在博物馆的玻璃罩下不安的神色：
暮色中闪烁的痛苦？
11
我是我自己的脚步，仅此而已
或许我是赫尔莫普利斯的神
一个连接月亮的运行
创造地球秩序的上帝
我模糊地记得一群人
跪在我周围：“时间的君主！”
那是我吗？我最得意的东西
莫过于发明了文字
成为诗人和学者的庇护者
但我究竟知道什么？
历史是攥紧的拳头
人是一个可以商榷的实验
让她随意发展难道错了吗？
我的脚步早已定型
好像很久前被刻在了多立克柱子的楣上
我前面和后面的动物
被固定成永恒的通道
14
停止呼吸的一刻
我觉得你在看我
你的心速减慢——
你发现我很美
我读着你的思想
你想找雕塑家
让他们重现我的形象：
微笑，一只手臂
支在石头棺盖上
请别急于考虑石头上的我！
他会妨碍你看
我颤抖的眼皮
它们试图战胜
已潜入它们中间的石头
我只想睁着眼睛
再好好看你一眼
16
网套住我
和三叉戟。我退到一边
踉跄。唯一的血淋淋的耻辱
哦，假如我能看见对方！
但太阳好像掉在了
斗兽场上，只有在边侧
才能看见坠地的剑影
在这唯一的瞬间里
喊声包含着清醒——对手
也孤独无助
骚乱，被劫的村庄
一个刚被卖掉，在罗马广场旁的客栈里
遭受威胁的孩子
在这可怕的光中
在掉落的剑旁，他的眼睛
如同两勺闪光的恐惧
他脸上发亮的部位
是一面映现自我的镜子
19
一定是座大厅
两扇窗，一扇对着虚无
对面的一扇也对着虚无
一只燕子从其中的一扇飞入
在刺眼的光中打转
飞出另一扇窗
我知道：那是我的生活
但并不知道我是谁
也许是撒克逊部落的酋长
他忽然被光击中
说：他遇到了上帝
必须让部落信仰基督
也许是某个阿拉伯诗人
把自己的作品
赠给虚无与虚无
间的浸透天光的瞬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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