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遥远头顶上方的小窗子,开始充满着东方泛白的光线。黑夜即将结束。
对于蹲坐在石头地板上的那个人来说,这应该是他一生中最后看到的黎明吧?虽然身上紧紧包住的长袍原来应该是紫色跟金色,但在沾满泥巴,渗入汗水、血液跟尿液后,现在已经到了就算称之为“破烂”都太过恭维的地步。
在衰弱、肮脏不堪的人面前,站着一个威风凛凛,身上服装光看质料就知道很昂贵的男人。
“睡得好吗?波坦陛下。”
对于不可能活着离开牢房的囚犯,在称呼上还特地加上敬称,可说是非常不怀好意。
波坦发出了短促的悲鸣。身为伊亚鲁达波特教的总大教主,一度曾被称为教皇的老人,现在不过是个战败的囚犯。胜利者很明显地对他缺乏敬意,只见到无数的新伤痕,在波坦的脸上跟手上绘制出新的地图。
在这一年的一月一日,吉斯卡尔即将成为马尔亚姆的国王,但自称为教皇的波坦却仍持续抵抗。吉斯卡尔若想确立起国王的权威,就不能不一个个攻陷下波坦阵营的城,并且一一处分掉他的同伙。
“在扎卡利亚原野上作战,是在前年秋天。就快要经过一年八个月了,您还真会四处逃窜呢!没想到最后还是被命运之神放弃,您应该已经发觉了吧。”
国王沉着的身影跟冷静的语气,让随行骑士们感到敬畏。在这个他非常憎恨的仇敌面前,还能够保持冷静态度,不愧是靠实力成为一国之主的大人物。
但这是在大量惊人的努力下所获得的结果,这点只有吉斯卡尔本人知道。如果要将这个过程说得简单易懂,那就像是反复而无止境地撕裂自己的身体。
对波坦的憎恨有熔岩般的灼热,宛如要完全烧尽吉斯卡尔的胸口。虽然对波坦如此憎恨,但吉斯卡尔并没有对他公开处刑。
如果公开处刑,一定会招致针对吉斯卡尔的批判吧。最遭的情况,就是让波坦因而成为殉教者。
“可别把对神的信仰,跟对波坦的妄信混为一谈!波坦这家伙,可是利用神的名字行骗的背教者!别犯下跟这家伙一起堕入地狱的愚行啊!”
仿佛要说到让舌头疲累不已似的,马尔亚姆的新国王不厌其烦地教诲着部下们。
在这一年刚好满四十岁的吉斯卡尔,全身的英气和活力超出波坦上千倍。他在这个人世间还有很多事要做,至于衰微或尽头,都不是他所需要的东西。
吉斯卡尔对波坦无力的谩骂充耳不闻,并且将身子蹲低,用称得上缓慢的语气低语:“前几天,帕尔斯的密使前来。他请求我,将波坦总大主教作为战犯交给他们,要让波坦负起侵略跟虐杀的责任,并且将处以严苛的刑罚。”
实际上并没有这样的事,这完全是谎言。但是,吉斯卡尔良心当中感觉最敏锐的地方,就连一丝痒痕也没有。他面对波坦这个位于特别招待席的观众,继续表现得沉重又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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