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盼儿也是汴梁城里有名的歌妓,她眉眼秀,身儿柔,模样俏,仪态娇,临花花解语,临水鱼潜底。她不仅色艺俱佳,更有一副侠义心肠。她和宋引章是一对很要好的姐妹,二人有八拜之交。她见宋引章和安秀实你恩我爱,也动了从良的念头。她厌倦了迎新送旧、追欢卖笑的皮肉生涯,也想像宋引章那样找一个如意郎君托付终身。可是哪里去寻找如意郎君呢?想找一个老实本分的,却又怕少情无趣;想找一个聪明英俊的,又担心半道里被轻易抛弃;若要随便嫁个男人,却又于心不甘。思前想后,将人比己,赵盼儿思绪万千,愁上心来。
正在这时,忽然传来敲门声。赵盼儿开门一看,见是安秀实,不由得十分惊喜,道:“我以为是哪来的官人呢,原来是妹夫。不知是哪阵风把你吹来的?”
“姐姐不要取笑。”安秀实愁眉不展。焦急地说,“我是来请姐姐帮忙的。当初,引章与我恩恩爱爱,答应嫁我,谁知她又看上了周舍的钱财,如今又要嫁给周舍。请姐姐出面劝一劝引章,救一救我!”
听了安秀实这番话,赵盼儿不由得长叹一声,说:“引章妹妹好不糊涂,怎么能只讲钱财,不顾人品文才呢?为了钱财轻易答应周舍,日后再后悔就来不及了。”赵盼儿停了停,深有感触地说:“不怕妹夫见笑,吃我们这碗饭也着实不容易。年轻貌美,人见人爱,自可风风光光,那些好色的男人心甘情愿地围着你的石榴裙转。可是,当你想弃贱从良,学三从四德,做个老实守家的女人时,男人就会嫌弃你做过下贱的营生,不是真心实意地弃贱从良。你真心待他好,他却说你是卖弄风月,哄骗钱财。居于花街柳巷,身为青楼女子,我们真是难做人啊!有的姐妹眼见从良无望,就死心塌地地当起了娼妓;有的姐妹费尽心机跳出火坑,就是给人做小老婆也心甘情愿;有的姐妹空有一番热肠,到头来却上了男人的当;有的姐妹则一次次被玩弄,才出虎口,还没来得及高兴,又被投进狼窝。迎新送旧,追欢卖笑,哪里是人过的日子!引章妹妹决意从良,要跳出火坑,妹夫又是知冷知热、重情重意的男子,姐姐我理当促成你们的好事。妹夫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劝劝引章。如能劝她回心转意,妹夫也不要高兴;如果劝不动她,妹夫也不要烦恼。”
安秀实见赵盼儿肯出面劝引章,就谢过赵盼儿,回寓所等候音信去了。
赵盼儿受安秀实之托,来到结拜姐妹宋引章家。见宋引章正对着菱花镜梳妆打扮,浓妆艳抹,佯装不知,问道:“妹妹打扮得这么漂亮,又要去哪里应酬?”
宋引章见赵盼儿不请自来,十分高兴。她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快步迎上去,抱住赵盼儿的脖子,说:“姐姐,我再也不去应酬那些臭男人了,我就要嫁人了!”
“你说巧不巧,妹妹刚想嫁人,我就来保媒了。”
“不知姐姐保的是哪一位?”
“是妹妹相中的安秀实安秀才。”
“哈哈……”宋引章一听是安秀实,不由得大笑起来,“姐姐真会开玩笑!我若是嫁给那个穷酸秀才,一准儿是两个人打着莲花落,这家讨,那家要,做一对乞丐夫妻。”
“妹妹准备嫁谁?”
“我要嫁给周舍。”
“妹妹花朵儿一样年纪,要嫁给周舍,难道不觉得太早一点吗?”
“还早哇?等到花落叶枯,人老珠黄,嫁给哪个?不如趁现在青春年少,做个张家妇、李家妻,立个妇名,将来做鬼也风流。”
赵盼儿见宋引章执意要嫁,劝她三思而行,多作考虑,不要一时贪图钱财,日后挨打受气。即使要嫁,也要嫁一个靠得住的男人,不要嫁给周舍那样拈花惹草的风流浪子。像周舍那样的纨绔子弟,看起来人模人样,实际上却不知礼义廉耻,不知怜香惜玉。
可宋引章并不这么看,在她眼里,周舍是一个十足的风流情种,知冷知热,有情有义。夏天要午睡,周舍给她打扇子;冬天天寒难人睡,周舍先给她暖好被窝;遇有应酬,周舍给她准备好衣服首饰,帮她提鞋系领,整钗戴环。宋引章认为没有嫁给周舍之前,周舍尚且如此疼爱她,若是嫁过去,周舍更会把她当神仙供着,因此一心一意要嫁他。
待宋引章摆完了周舍的好处,赵盼儿微微一笑,说:“傻妹妹,你不要只看他给你打扇子,暖被窝,提鞋系领,整钗戴环,他那样做都是要哄你高兴。你看他心肠好,有情意,可是一旦把你娶到家中,用不了一年半载,他马上就会换一副面皮,稍不如意,张口就骂,抬手就打。那时候,你是船到江心补漏迟,再吃后悔药也没用了。我如今劝你,你若不听,以后再后悔就来不及了。受苦受难,是你自己找的,不要来告诉我!”
“有罪我自己受,哪怕是死了,也不来求你!”宋引章没好气地说。
二人正在斗气,周舍抱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兴高采烈地走了进来。赵盼儿一看便知来人就是宋引章死活要嫁的男人,就存心抢白他几句。谁知那周舍偏偏是个不识趣的人,见宋引章旁边坐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料想就是宋引章时常给他念叨的结拜姐妹赵盼儿。周舍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盯着赵盼儿,说:“敢问小娘子就是姨姨赵盼儿吧?”
“正是。”赵盼儿冷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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