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峰崎稔刚到公司，就看到课长椎名已经等在那里，见到他就迫不及待地招呼了起来。<br> “上面，”椎名用食指指了指天花板，“去不去？”<br> 他说的“上面”是指屋顶。稔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西装口袋里装有香烟后，便答应道：“走吧！”<br> 稔就职的富万食品公司在一幢八层高的杂居小楼的四、五、六层。公司里全面禁烟。以前要抽烟就得跑到外面去抽，但在杉并区实行马路禁烟后，楼顶便成了职员们的吸烟场所。<br> 小楼不大，楼顶本来就不宽敞。再加上室外空调占去了不少面积，能站人的地方所剩无几。为了躲避酷夏的阳光，稔和椎名两个男人靠得很紧地并排站在贮水塔后面的背阴之处。刚才是不是真想抽根烟呢？如果非得这样问的话，就算是想抽吧！<br> 椎名叼了一根烟，用一百元的廉价打火机点火。但因为楼顶风大，怎么也点不着火。稔便站到椎名的身前，为他挡风。<br> “不好意思！”<br> “也替我点上吧！打火机，我忘在办公室里了。”<br> 两人沉默地抽着烟，久久地。迢遥高旷的苍穹上浮动着丝丝白云。在如此炎热的酷暑中，这样的风景，给人带来一丝凉爽之感。<br> “你这个家伙，知道坂冈女士的结婚对象是谁吗？”<br> 坂冈女士是富万食品公司营业部唯一的女性。身材矮小，瘦小纤细，平时的服装也十分朴素。光看她的外表，根本无法想像她的营业成绩居然在营业部独占鳌头。她大概比稔大三到四岁，已经三十五岁了。还有一个月，她就要结婚离开公司，也就是说“寿辞”。<br> “是南方家族的有马先生吧！”<br> 富万食品是业务用的食品材料的批发公司，也包括酒类的批发。说得好听些是业务面广，其实也就是没有档次，看什么赚钱就干什么。客户主要以居酒屋和餐厅为主，经营有连锁大型居酒屋的南方家族是公司最大的客户，而有马先生是那里的采购经理，也就是说，两人是因为业务交往而结缘相爱的。<br> “怎么？连你也知道了？是谁告诉你的？”<br> “可没谁告诉我。不知不觉就传到我耳朵里了。公司里现在恐怕没有人不知道这件事吧！”<br> “那么，那事，你一定没注意到吧？”<br> “什么事？”<br> “坂冈女士，那个了，那个了。”椎名的手在自己早已肥大突出。的腹部比划着，做出比自己肚子更大的手势。<br> “你这是指……她怀孕了吗？”<br> “是呀，是呀！”<br> 椎名兴奋地抽着烟点着头。这兴奋压根不是为坂冈的怀孕而高兴。<br> “是坂冈自己说的吗？”<br> “当然不是，”椎名摇了摇头，“我这方面可敏感了。在传出她婚讯之前，我就发现她有些异常，所以特别注意了一下。”<br> 说只是特别注意了一下，但能察觉出这事，可也真有些不简单。<br> “在腰部这个部分，裙子的皱褶和以前不一样。这是腹部增大的证据。”<br> “真的吗？”<br> 就算坂冈真的是怀孕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问题是，椎名居然连人家的裙子的皱褶变化都注意到了，实在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br> “肯定没错的，已经差不多三四个月了。有马那个老家伙可已经五十多了呀！”椎名嘿嘿嘿地笑着，“一想到坂冈和有马那老家伙趁工作之便，偷偷溜到元山町附近相互抚爱，真是让人感慨万千呀！”<br> “有那么让人感慨吗？”<br> “总感到人生有着无限可能性。”椎名点上火，抽起了第二支烟。这次总算说了一句正经的人话，“所以呢，正是因为此事，我想和你商量件事。”<br> “怎么？原来找我是有正事呀！”稔站直了身子，但他说“正是因为此事”，因为此事，他又有什么可以和我商量的呢？<br> “公司希望你可以接手坂冈女士的工作。”<br> “是说让我吗？”稔有些惊惶失措，真是出乎意料呀。“请等一下，坂冈的工作不是一课的工作吗？为什么要我接手她的工作？”<br> 营业部有两个部门，每个部门加上课长共有八个人。分工也十分简单原始，一课分管东京都内二十三个区，二课则包揽其之外的其他地区。<br> “所以嘛，你下个月得调到一课去！”<br> “调……调动？”<br> “今天是八月的第二个星期四，你还有三个星期就不是我的部下了！真让人感到失落呀！”<br> “一点儿也看不出你有什么失落感。”稔想。<br> “坂冈小姐的工作，难道不能分配给一课的工作人员吗？”稔试着反对了一下。<br> “喂，你又不是不知道隔壁的情况。一课实在太忙了，坂冈女士是涩谷的负责人，客户数量是别人的数倍。这些工作分配给别人，简直是不可想象的负担呀！反过来说，二课就算没有你，你负责的调布、府中一带地区的那些业务完全可以分配给别人做，一点问题也没有，二课的业务员工作能力都很强，当然是除了你之外。我可不想让他们去一课。哎呀，不好，我不小心说了大实话。你很受伤吧？喂！是不是感觉很受伤？”<br> 感觉受伤倒是不至于，但这终归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br> “再说，小野寺从很早以前就想把你要过去。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小野寺是一课的课长，“他居然专程跑到人事部去讲，说把难能可贵的优秀人才安置在无能的上司下面，根本无法施展他的才能。对了，他所指的无能的上司，就是我。你明白吗？”<br> “那么说，难能可贵的优秀人才是指我吗？”<br> “你千万别这么自吹自擂呀！”椎名又嘻嘻嘻地笑起来，“你是国立大学的高材生，他就是看中了你这一点。对了，就是那句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但骆驼瘦死了，可无法干活了。不是吗？”<br> 稔的叹息和烟雾一起吐了出来。<br> “这事情已经是铁板上钉钉的事了吗？”<br> “人事这东西，是要尊重本人意见和想法的，但是本人不同意的情况下，我们通常会一直劝说到他最后同意为止。”<br> 看来是无路可退了。<br> 但是，实在是想避开涩谷这块地方。<br> 涩谷对稔来说，可以说是鬼门呀！<br> “哎呀！”椎名的视线移向了旁边的一幢楼的楼顶，“来了。八时半女郎。”<br> 现在并不是八点半。差不到要九点了。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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