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第一次看到爱尔兰的大海,这种被巨大的自然抚慰的感受是陌生的。直至再次面临爱尔兰的大西洋。<br> 这是二九年秋天的一个阴沉下午,草坡上的草,在阴沉潮湿的天气里,绿得像悲剧一样强烈而怪异。我经过一大片城堡的废墟,再走过长满长草的悬崖,在一百二十英尺的黑色悬崖之上,走进空无一物的莫森顿神殿。这圆顶的罗马神殿建立在风化严重的悬崖边缘,悬崖深深向大西洋伸去。<br> 我站在高大的窗前,左面,正中,前面,整整三面,所见的,全都是翻滚着波涛的大海。<br> 这座十八世纪的建筑寄托了主教大人怎样的爱情追忆,十八世纪的夏天,这里曾是一座如何舒适的夏天家族图书馆,主教夫人是如何留下一幅斜倚在窗前,握有一本褐色羊皮面小书的肖像画,都不能再吸引我去想象。站在空无一物的罗马圆顶殿堂里,望着奔腾不息的大海,我心中再次充满了曾经陌生的感受。这一次,它不再陌生。它非常安详,又巨大。它并不甜蜜,但却充满了庄严而怜悯的感情。它像一双强有力的大手,稳住我,让我觉得安全,而且愉快,很恬静和轻盈的愉快,很安稳甚至寂寥的愉快。这种感受,只有幼年时才能获得。我想起我和我的父亲坐在他卧室敞开的窗前,我想起他在那里为我朗读过一个少年女英雄的剧本,他称她为“胡兰子”,他推崇她的理想主义,我想起他身上散发出的虎牌万金油的气味。渐渐,我能听到自己的心开始有了大海般的节奏,沉稳,有力,而且辽远。<br> 在微小而安适的位置,仰望一个精密完好的宇宙,在海边我找到了这个位置。海面上突然飞起的白色海鸥,好像心中飞舞而过的一些思想,灵巧的,清晰的,富有生机的。<br>大海再次开始抚慰我的精神。<br> 这是个奇妙的过程。在嘈杂都市的日常生活中心中堆积的无数细碎之物,渐渐被冲刷干净,我感到自己内在的世界开始像白色的沙滩一样干净。其间凸起的黑色岩石,似乎是我生命中某些重要的经历,它们也许并不愉快,但它们的存在,使原本平坦的白色沙滩变得丰富。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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